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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下來。」

她一張蒼白的臉陡然透出被激怒的紅,胸口不斷地起伏,連嘴唇都在發抖。

這人是跟隨何硯多年的書童,她不會認錯。

話音一落,他慌忙爬下來,跪在地磚上頭也不敢抬。

眼見好事被撞破,何硯臉上掛不住,原本溫和的笑也碎成了粉末,一絲一毫都不剩,面色頓時變得無比難看。

「去外面跪著。」不過區區幾個字,她尾音也在竟發顫。

端容此刻直犯噁心,可又吐不出東西。她乾嘔了幾聲,難掩嫌惡,看也不願看一眼跪著的人。

何硯盯著自己的書童,眉緊緊擰著,陰著臉正想要說什麼,端容又咬牙切齒地道:「你不要忘了,明日是大祭之日!這裡也不是何府,是祧廟外!」

她說著,連眼眶都氣得通紅。

自成婚以來,她不是不知他荒唐。可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駙馬竟能荒淫至此,連與書童都能行苟且之事!

如今斷袖之好並非罕見,可她不是尋常女子,她本就是金尊玉貴的公主。嫁了何硯,他憑什麼能不知足,又憑什麼能這般羞辱她?

自己的侍女……他的書童……他分明已經有了她,可一個不夠,他偏要第二個、第三個,甚至是第十個!

端容渾身的血液都朝腦中涌去,很快連腹中也一陣一陣地抽痛。

侍從忌憚她處於盛怒中,原本不敢上前。直至見到公主死死扶住身後的桌邊,幾乎要站不住,才急急衝上來扶住她。

何硯剛受了她幾句斥責,此刻見到這一幕,只是冷冷地瞧著,繼而拂袖離去。

端容被扶著坐下,面頰褪去了所有血色,慘白一片,唯有眼眸里燃著兩團怨毒的火。

「你去……」

她咬著牙交代下去了一句什麼。

侍從聽清楚她的話,神色一凜。

何硯大步走進來的時候,端容剛剛躺下。

他面色陰沉可怖,太陽穴上的青筋都鼓了出來。

「毒婦!」

這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兇惡與唾棄,卻激得她猛地坐了起來,面龐陡然漲得通紅。

「何硯!你好大的膽……」

他驀地逼近了她,咬著後槽牙,一字一句地說:「墨書四歲起便伴隨我,他是我何府的人!我從前只當你嬌縱蠻橫,不曾想你竟能做出這樣心如蛇蠍的事!」

端容腦中嗡的一聲,氣血翻滾,再開口時幾乎破了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莫要說只是一個低賤的下人,即便是你何氏的人,也不過是蕭氏的臣子!你在郊祀前行此等苟且之事,我殺了他已是留……啊!」

她話沒有說完,就被何硯一把揪住了頭髮。她痛得失聲大叫,連抽了幾口涼氣:「你放開……我明日必定要去向皇祖母告狀!你放開!」

何硯胸中滾燙欲裂,太陽穴也凸凸地跳。

尚公主從來都並非是他所願,倘若他有旁的嫡出兄弟,這騎虎難下的差事又怎會落到自己頭上。

公主徒有美貌,卻一味嬌縱善妒,又仗著金枝玉葉的身份處處管制他。墨書一個時辰前還在他身邊,不過是跪了半刻,死前連臉被被人劃得稀爛。

何其毒也……

他緊抓住指尖的長髮,將床榻上的人生生扯到地上,狂怒中更是抬腳就踹上去。

「……啊!」端容摔得發蒙,頭皮疼痛欲裂,緊接著又被何硯一腳踢中了腹部。

劇痛中她望見了眼前人猩紅的眼,下意識開始哭喊求饒:「夫君……夫君!」

……

很快,似乎有許多人涌了進來,又圍住了她。

可她身體越來越沉,越來越冷,痛得眼皮發顫,卻睜不開。

端容想起了陪自己長大的宮女阿玫。當初迫她落胎後,自己又將她送到了鄉下的莊子裡。

她無意殺人,可過不了多久,阿玫還是病死了。

須臾之間,端容腦子裡湧入無數回憶的碎屑,紛飛如雪點,將她的心帶回了某個遙遠的過去。

母妃死得早,許許多多個睡不著的夜,是阿玫伏在床榻旁唱歌給自己聽,笑盈盈地連聲喚著「公主」。

當真悔不當初。

為何要為了腹中的孩兒委曲求全,要是和離就好了……有冰涼涼的東西沿著面頰滑落,一顆又一顆。

與何硯之間的種種糾纏,真像是一場愚不可及的大夢,她如今想要追悔,怕是也來不及了。

阮窈悠悠轉醒,天早已亮了多時。枕邊人早就不在了,被褥用手摸上去,也只剩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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