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說話直率,語氣也很是自然,並不覺得侍妾這兩個字有何不好。
阮窈望著她,不禁想到那座沒什麼人氣的九曲齋。每個仆奴都恪守著幾乎嚴苛的禮法,她從來沒有在裴璋身邊遇到過這樣向自己問話的人。
「我不是,」她笑了笑,朝阿念搖頭。
並非是侍妾,自己也不願當妾,故而失之毫釐,差之千里,這才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那將軍定是十分喜歡娘子,」阿念見阮窈笑得柔善,又忍不住小聲和她講:「他往日從未帶過女子回來。」
「既然是將軍,定當是極為忙碌了,」阮窈說道:「戰事未平,又怎的會有心思放在女子身上。」
阿念聽了,似是覺著她說得很對,又點點頭。
阮窈讓阿念帶著自己轉轉,從而知道離宅邸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座醫館。這裡並沒有什麼嚴格的門禁,得知她想在鄰近走走,守門的人便也不多說,只是叮囑阿念莫要將她帶遠了,免得不安全。
醫館簡陋得很,住了些受傷的士兵,也偶有平民會來看診。阮窈隨意翻了一下木柜上的醫書,眉頭就慢慢皺了起來。
書卷在亂世中,是尤為寶貴的東西。尋常百姓沒有識字的機會,大多書卷也是被士族權貴所收藏起來,治病看診的醫書更是。
興許是雁門地處偏遠,這些醫書大多殘缺不全,更有不少謄抄錯漏的地方。若是醫師按照這樣的方劑來為病人診治,未見得能有多好的療效。
阮窈問過醫館裡的人,可否帶些書回去,讓她試著重新編整。
得知她是從將軍府里出來的人,藥女連連點頭,又向她道謝。
*
霍逸帶著阮淮不知道去了哪裡,連續七日都沒有見到影子。
直至第八日,夕陽都已落下了,他們一行人才風塵僕僕地策馬回來。
每個人面上都帶著倦色,卻又難掩興奮。
霍逸被人簇擁著,阮窈則去另一邊找阮淮。
瞧見阿兄連臉上都掛著乾涸的血,她用帕子替他輕輕地擦,蹙眉問他:「阿兄隨世子出去,怎的都不給我留下隻言片語,害我擔心了這些日子……」
阮淮也有些赧然,安慰了她兩句,又解釋道:「將軍本是依例帶我去巡視,誰想這回這樣湊巧,竟遇上了一隊胡人正在運輸糧草。我們人手不如他們多,便埋伏了兩日,又費了番功夫,才迂迴將那些糧草截斷,又搶運回來。」
他說的十分容易似的,可阮窈聽來,卻是好一番心驚動魄。好在這回眾人受傷極輕,又算得上是大獲全勝,不怪一行人如此意氣風發。
眼見阮淮去更衣了,阮窈一轉過身,才發覺人都走了個乾淨,唯有霍逸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站在門廊下望著她。
為了行動方便,他們都換了玄色勁裝。而這樣的衣衫穿在他身上,只愈顯得肩寬腰窄腿長,身姿像是俊俏的松。
他發上沾著些塵土,額上也有擦傷,卻似乎全然不在乎,眸中光芒閃動,神飛氣揚。
「世子傷得重嗎?」他手臂的衣料上沾著暗色的血,瞧上去便是黑沉的一塊。阮窈看得很清楚,不禁問了句。
聽見她的話,霍逸似是下意識便想要走過來,然而卻又停住了。
他笑了笑,眉間那抹隱約的凌厲便淡去了些:「並非是我的血。不過我身上這會兒難聞得很,待洗漱更衣後再來尋你。」
阮窈知曉他必定是有話要問自己,於是點了點頭。
*
到了夜裡,阮窈早早就點了燈。
她總覺著雁門連燈燭都與洛陽的不同,縱使燃著,光亮卻也昏沉沉的。
桌案上擺著一摞醫書,她這會兒卻不想看下去了,坐在椅子上揉眼睛。
叩門聲響起的時候,她眼下還含著打哈欠帶出的濕意。聽見霍逸的聲音,阮窈便出聲讓他進來。
然而他推開門,卻並不急著走近,只是雙手抱臂,倚在門廊下看她。一雙黑玉般的眼十分專注,一刻也不曾轉開。
阮窈眨了眨眼,疑惑地問:「你在看什麼?」
燭光昏黃而幽暗,覆在她身上,就像是蒙了層輕紗,更顯得身影窈窕。
霍逸又看了一會兒,才笑道:「看你——」
他言簡意賅,這才放下手臂大步走進來,自行在她對面坐下。
「我總覺得你出現在這兒像是一場夢。」他盯著她,思忖了一會兒:「雁門離洛陽山長水遠,要過來並非是件容易的事。是洛陽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問至此處,他眉目便沉凝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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