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窈見他仿佛什麼都不知道,並不覺得奇怪。畢竟她和裴璋的事有損女子清譽,即使是阿兄,也不會隨意對任何一人透露。
事已至此,她為了逃出來,根本沒有在裴璋那兒為自己留後路。眼下既然受著眼前人的庇護,這些秘密她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然而話雖如此,可阮窈細細回想當初的諸多往事,竟不知道應當從何處講起。回憶的越多,她心中就越是五味雜陳。
上天就像是在有意耍笑她……她當初想盡法子從霍逸身邊逃去尋裴璋,如今竟又反過來了。好在有阿兄在身邊,霍逸也總歸與那個人不同,這一路的艱辛到底是值得的。
阮窈猶豫了一會兒,指尖緊攥住衣袖,低低地說道:「洛陽沒有發生什麼事,是我不能待在洛陽了……」
霍逸眉心漸漸皺起,嗓音低沉。
「是裴璋?」
第76章 「世子的心意重比千金,我願意相信。」
「他鎖著我……不許我出去,連阿娘都不讓我見。我尋了法子想跑,結果又被裴琪抓了回去,還險些被他們殺了……」
這些事隔得日子也不算太久,可阮窈回憶起來仍是一陣恍惚,止不住地想要蹙眉,聲音也隨之越來越低。
霍逸眸色倏緊,臉上的表情也瞬間凝固。他眼裡滿是愕然,動了動唇,才問她:「……這是為何?」
「我的身世,世子如今也都知道了。」阮窈幽幽地說道:「我那時想要尋一處安身之所,再依靠著他去想法子找我的族人。」
她說得還算委婉,可霍逸立刻便懂了。他眉頭卻皺得更緊,眼底閃過濃濃的不解:「既然如此,你當初為何不直接同我說?」
她有些委屈地望著他,道:「世子一直抓我,又非讓我做妾不可。我那時候瞧上去,只覺得你比他要凶……」
「如今又不這麼覺著了?」他挑了挑眉,眼底眸光微轉,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阮窈莫名有些心虛了,轉開眼不與他對視。
「他那時為了你,竟讓手下的人動手用箭,我便覺得古怪。」霍逸眸色極深,緩緩說道:「然而他會做到這個地步,卻是我不曾料到的。想來……你對他的戲耍,不比當初對我要少。」
她咬緊下唇,下意識絞著自己的頭髮,又不小心刮到了手指上還未完全癒合的傷口,頓時更是煩躁,卻又無法去否認。
「後悔嗎?」霍逸忽地問了句。
阮窈原以為他所問的,是許久前的事。可他目光卻落在自己受了傷的手指上。
這沿路的艱辛,若要與困在九曲齋中的那些日子相比較,興許她當真沒有辦法區分究竟哪個更痛苦。**華富貴再好,倘若連性命與自由都全然身不由己,那又怎可稱之為人,與鳥雀並無二樣。
「落子無悔。」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認真回答他。
霍逸低聲笑了笑,說道:「既然如此,你便在這兒安心住下吧。」
阮窈勉強扯了個笑,但心底始終無法開懷,神色也難掩不安:「可裴璋不是什麼良善君子,我已經逃過好些次,都被他用各種法子捉了回去。即便此刻離著洛陽這樣遠,我也沒有辦法安心,仍覺得他不會放過我。」
「有我在這兒,你不必擔心。雁門並非是他們裴氏的地盤,且他身子不好,很快怕是連自己也顧不上了。」
霍逸眼神微暗,也不知在想什麼,話語中有股說不出來的意味。
想到裴璋的腿,阮窈遲疑著,點了點頭。
「這些醫書……」他起身的時候,掃了一眼桌案:「你若想看,白天看便是。夜裡昏暗,不怕熬壞了眼睛嗎?」
「多謝世子。」
見他要走,阮窈也站起身,望著他走出去了,正要合上門,卻又被霍逸用手攔下。
他唇邊含了一抹笑,低聲說道:「你既真心要謝我,便僅僅只是說上幾個字嗎?」
眼前人雙眸漆黑,眼底又蘊著灼熱神采,正低頭看著她。
阮窈一下子就讀懂了他的意思,繼而腳尖微踮,在他臉頰上落下輕柔一吻。
鼻端是沐浴過後的皂莢味,不再有過往的酒氣了。而他衣袍上又帶著淡淡的沙塵味道,像是被北地的風颳了許久,卻並不令她覺得不安。
見自己微微紅了臉,他瞳中笑意愈發深濃。
*
霍逸所率的這支衛軍原本並非駐紮在雁門外,而是與他父親長平王一齊坐守於盛樂。衛胡交鋒已久,兩個月前,父子聯手發起突襲,一直焦灼難化的戰局才稍顯勝勢。<="<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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