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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窈醒時也不知是什麼時辰,瞧著天色應當已經不早。裴璋不在身邊,枕旁是空落落的。

她有些口渴,撐著手坐起來,又自行下床去倒茶水。執壺裡的水早涼了,可想到這會兒是在軍中,她沒有喊人,還是就著冷茶咽了兩口。

阮窈漸漸緩過神來,眼下肚子倒不怎麼痛了,腰卻莫名發酸。然而她記掛著阮淮和霍逸,自行又披了一件裴璋的大氅,便朝帳外走。

營帳外守著一個方字臉的將士,見到她頓時大驚:「娘子要去哪兒?」

見他是軍中人,阮窈便向他打聽城內的事,可這人卻並不知曉。

「裴璋人呢?」她只好問了句。

「主公在主帳中議事。」

阮窈四處望了兩圈,又想去找旁人問。

那將士伸手來攔,她眼皮緊跟著就是一跳,很快湧起一股火氣。

裴璋這是又要將自己關起來嗎?

阮窈咬了咬牙,不管不顧就朝外走,將士有些慌神,不敢真的碰到她,可也更不敢違逆主令讓她就這般走出去。

怒氣沖沖之下,她越走越快,一面扭頭瞪了眼那將士,隨後就撞入一個微涼的懷抱中。

「既醒了,為何不讓旁人去叫我?」裴璋面色還算得上溫和,先是打量了兩眼她的氣色,才淡聲道。

阮窈被他拉著手往回走,沒有急著掙開,而是有些著急地問他:「城中怎麼樣了?」

「並未出大事。」

他領著她又回到帳中,這才將她身上披著的大氅取下來。

裴璋原打算掛回去,卻一眼就掃到衣料下沾染的灰土。約莫是阮窈身量不高,自己的氅衣便在地上拖了一路。

他從前最是無法忍受衣袍被人弄髒,然而此時側目看了看身後坐著的人,一聲不發取出素帕,俯身將塵土拭掉。

很快有人送來肉羹和羊乳,甚至還有一碟魚鮓。

阮窈被裴璋抱回床上的時候,她仍在連聲問:「我阿兄在哪兒?」說著,她又去扯他的袖子,聲音不覺間有點發顫:「霍逸他還好嗎?」

陡然聽見這個名字,他持著湯匙的手頓了頓,眸光也緊接著微微一沉,然後看了她一眼。

阮窈被他黑沉沉的眼眸望著,幾乎像是某種慣性,下意識便感到心虛。然而她想著昨夜霍逸唇畔猩紅的血,及最後看她的那一眼,心中忽地生出勇氣來,再未像以前那般移開眼,反而毫不退縮地回視他。

「你兄長毫髮無損,此刻應當正在城中。」裴璋緩聲說著,隨後也不叫她動手,親手以羹匙將膳食餵到她嘴旁。

阮窈倔強地不張嘴,大有倘若他不回答,她便不肯用膳的意思。

「窈娘,你逃了三個月,膽子見長不少……」裴璋薄唇緊抿,心中的確為著那個人的名姓而感到不悅。

然而見她蒼白著臉看他,連嘴唇都比以往失了氣色,眸里露出幾分惶惶不安,他沉默了一下,神色仍是淡淡的,卻終究沒有再對她的話置之不理。

「叛軍想以他為餌脅迫長平王,故而沒有下死手。」

阮窈眨了眨眼,本還在等他繼續說下去,誰想裴璋才說了一半,又忽然道:「張嘴。」

她也的確有些餓了,見他到底退了步,也見好就收,依言張開嘴,咽了兩口,又繼續望著他。

她沒有吭聲,只有一雙眼珠黑潤潤的,專注無比,顯然是在等他繼續說。

裴璋面色微頓,眉峰微不可見地凝了一下。

「不必擔心他。」他冷聲道。

阮窈瞧出他的不悅,心忽地一顫。她想到裴璋從前暗中算計自己與謝應星的事來,一時間更是不安。

這些兵馬都聽令於他,或許明面上他沒有法子,可昨日城中混亂,倘若他記恨著霍逸,當真不會乘人之危做些什麼嗎?

用過羹後,裴璋在杯壁外試過羊乳的溫度,見她仍在出神想著什麼,便敲了敲小桌:「趁熱喝了。」

阮窈沒有動,而是緩緩坐直了身子,手指不自覺攥著袖口,低聲道:「公子……應當不會傷害他吧?」

裴璋幾乎想要冷笑了,頃刻間就看穿了她在想什麼。

自她醒來以後,倒是願意同他好好說話了,可十句話中倒有八句都在問那個人……

他一言不發,暫將手中杯盞放下,低頭便吻了上去。

這一吻凶而長,直至她被他吻煩了,氣急敗壞地去啃咬他,裴璋才略退了些,臉頰緊緊貼著她,嗓音微啞:「他眼下的確無事,我還不屑於要借叛軍之手營私。可你若要再問他……」

阮窈聽出他話中若有若無的警告,方才因為親吻而發紅的臉便更紅了,並非是為害羞,而是氣惱。

「我問他也是人之常情,你未免太過小肚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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