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智都被這句話擊碎了,所有人都還在沉默時,阮淮卻朝前跨出一大步,猛然抬拳,狠狠掄在裴璋臉上。
裴璋與他離得不遠,未曾料到阮淮會有此舉,且他身形極快,想要閃避已是晚了,結結實實挨了這一拳。
醫女嚇得連忙朝一旁躲,其餘在場的兵衛則又驚又怒,像是炸了鍋似的呼喝起來,局面一片混亂。
阮窈正坐於帳內榻上,原本鬱鬱不樂地在出神。她聽見了自己阿兄與霍逸的說話聲,知曉他們平安無事,懸著的心也驟然松落。
然而小產實在算不得什麼好事,倘若是自己姐妹好友倒還罷了,換成男子,不論是兄長還是霍逸,她都不情願叫他們知曉,當真是光想想就古怪得很。
不料她就出神了這麼一會兒,外頭便出了事。
聽著亂鬨鬨的人聲,阮窈再躲不下去,匆忙將鞋穿了,掀開帳簾就欲往外走。
「你還有沒有禮義廉恥!我小妹如何會是你的妻,未有媒妁之言更無父母之命,你們連天地都不曾拜過……」
她午歇才醒不久,眼睛陡然被亮光刺到,不自禁有些發酸,然而看清楚帳外景象後,又很快瞪圓了眼。
她阿兄平日裡不是個壞脾性的人,如今卻是真發了惱,字字句句都難聽得很。
相比起來阮淮的憤怒,裴璋只是靜靜說了句:「那又如何。」
隨著阮窈走出,許許多多雙眼睛都望向她,而她第一眼對上的,仍是那雙熟悉的、黑沉沉的眸。
裴璋臉上辨不出喜怒,可唇角的血絲卻無法不令人注目,連帶著面頰也紅腫起一塊,甚至髮髻都略微鬆散了,兩縷墨發凌亂地垂在耳側。
重雲手正扶在腰間佩刀上,目光冷肅地盯著阮淮,二人針鋒相對,劍拔弩張的氛圍幾近凝成實質。
阮窈很快就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她無暇回應霍逸的呼聲,想也不想,快速跑到自己阿兄面前,將他護在身後。
裴璋的衣袍對她而言過於大了,衣帶還是他早晨細心為她系的。霜白衣料被風吹得簌簌作響,一雙纖細手臂分明像是柔嫩易折的花莖,卻並不為風所動,連晃都不曾晃一下。
阮窈緊繃著臉,咬了咬下唇,一眨不眨地盯著裴璋和重雲,神色警惕而戒備。
二人目光相觸,他臉上終於出現了表情,面孔不再像是一方冰冷的寒玉。
裴璋眼眸漆黑,嘴唇動了動,繼而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極輕極淡,仿佛是笑意,卻又仿佛是在竭力克制著什麼,快得幾乎令阮窈覺著是她一時眼花。
他垂下眼,再抬眸時,竟又恢復成了平日裡的樣子,平靜到極處,恍如一池死水。
裴璋冷眼掃過他們,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重雲緩緩收回放在佩刀上的手,眸光複雜地看了一眼阮窈,很快也追隨他而去。
阮窈望著那道背影,衣袍鼓風,好似比從前又清瘦了些,腿腳仍能看得出受過傷,走得不算快。
她這會兒慢慢冷靜下來,也不禁覺著自己的反應許是有些過激了……然而以裴璋的身份,又有何人敢動手打他的臉,她方才是當真害怕他會一怒之下對阮淮做什麼。
畢竟她十分清楚……他並非是傳聞中那個溫雅君子。
「他可有欺辱你……」阮淮動手打了人,可臉上慍怒半點都未消,一想到方才那醫女說的話,就恨不得想要拿刀剜了裴璋。
阮窈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這次……沒有。」
言下之意,便是從前曾有了。
阮淮仍在咬牙,而當她再轉過眼,從霍逸臉上所望見的,唯有無邊無際的陰沉。他仍盯著裴璋離開時所去的方向,眼神像是冷冰冰的刀。
「世子……」
直至她喚了他一聲,霍逸原本冷沉的面色才轉為無奈。他動了動嘴唇,竟難得有幾分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問了句:「身子可還好嗎?」
一提起這件事,阮窈便覺著十分不自在。
懷有身孕和小產,無法不令她回想起諸多難以磨滅的過往。她會如此,旁人自然更會不由自主生出聯想和揣度。
且眼前人與自己終究算得上舊識,又有著幾分情意,如今卻被攪得有些古怪了,那夜曾有過的旖旎也陡然變得略微陌生起來。
阮窈沒有多說什麼,點了點頭,隨後又問詢起他的傷勢。
怎麼說二人都算是逃過一劫,只是可惜了那一晚平白喪命的將士,誰又能料到犒軍宴上竟會混入叛軍的人,手段未免過於下作。
三人匆忙說了幾句,霍逸便要帶阮窈回廣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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