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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郡的戰事早已消停。

阮窈與阿娘當年是逼不得已才離開,這會兒再返鄉,說是榮歸也差不多。畢竟人人都知曉他們洗去冤屈不說,阮家小女更是嫁了從前想都不敢想的高門,夫君甚至拋下朝事,專程伴著她們母女歸家。

祁雲是個閒不住腿的人,她喜氣洋洋裝扮一番,要去見從前的友鄰,還非將阮窈也拉上。

裴璋令人送她們過去,自己則留下,親手幫她整理宅子裡剩下的諸多舊物。

這是一件瑣碎且冗雜的事。然而於他而言,卻像是透過種種零散的碎片,穿梭一年又一年的光陰,再伸手觸及到幼年及少年時的她。

裴璋樂此不疲。

直至他從阮窈閨房書架的最底層,取出一個已然腐壞的竹匣。

匣中藏著一些她與人往來的書信,其間少許是幼時好友所寄,更多的,卻是謝應星的信箋。

裴璋捏住紙張的指尖忍不住用力,可最終還是控制住了自己,沒有逐字逐句地去細緻閱覽。

他原想一把火燒成黑灰,卻又難得有幾分踟躕起來。如若她回來後尋這些信箋而不得,恐怕會猜到是被自己所毀去,必然是要同他置氣的。

思來想去,他仍是不願再惹得她傷心。

於是裴璋將竹匣又封回去,而後叫人藏去屋廊暗處滿是灰塵蛛網的雜物間深處,確保她絕不會察覺。

為今之計,只盼著阮窈莫要再想起這些不值一提的舊事,全身心唯有他一人才是。

琅琊郡東濱大海,西臨城陽,裴璋從前並沒有踏足過這裡。

雖說已入了冬,阮窈仍是帶著他去了一趟東萊。

洛陽有洛水和伊河,東萊卻有一望無際的大海。水天無垠,海風迎面拂來鹹濕而微腥的氣味,波浪不斷跳動著,在她眸中映出點點波光。

他們腳下的石壁上附有不少貝類殘殼,似乎比她少時更要密密麻麻了。

「我幼時很愛來海邊玩,」阮窈用手壓住被風吹得亂飛的髮絲,笑盈盈道:「我總覺著自己能見到人魚……」

裴璋伸手拉她過來,為她把斗篷上的系帶重又繫緊,輕笑道:「人魚?是『以人魚膏為燭,度不滅者久之』中的人魚嗎?」

她半張面頰都縮在了狐毛里,只露出被海風吹得眯起的眼,及微微發紅的鼻尖,認真道:「既然始皇能叫人抓到,我便深信不疑自己終有一日也能見到。直到我長大些才曉得,所謂的人魚,約莫就是鯢魚……」

聽出她語含失落,裴璋忍住唇邊笑意,寬慰她道:「此事至今也並無定論,皇陵中興許當真是鮫人也未可知。」

他拉住阮窈的手往回走:「如若你有興致,我們日後可以去京兆郡遊玩。始皇陵就在麗邑,我少時曾隨父親去過,當地風物皆與洛陽琅琊不同,值得一觀。」

「那便等到春來再去……聽聞京兆郡同洛陽一樣冷。」

「好。」

還不等京兆郡的出遊事宜落定,回到洛陽不久,阮窈就先被醫師診出身懷有孕。

她自己全無知覺,不過是食慾比從前好些。月事推遲兩日原也不是什麼大事,可裴璋素來謹慎,立時召來徐醫師為她診察,聽聞脈象後,他面色很快陰沉得快要擰出水來。

「夫人玉體康健,胎象也十分穩固,不必過於憂心。」見到二人毫無喜色,徐醫師只當他們是為腹中胎兒擔憂,連忙寬慰道。

當著醫師的面不好多說,待人一離開,阮窈忍不住手足無措起來:「怎麼會這樣?莫不是那個腸衣有問題……」

裴璋也忍不住蹙眉,緩聲出言安撫著她,隨後垂下眼,目光冷沉沉地落在她依舊平坦的小腹上,眸中蒙上了一層陰翳。

她曾有過小產,所以一直以來他都尤為小心,從未忘記過服藥。然而數月以前裴璋以血入藥,右臂也因此落下後疾,無法再做任何精細之事,也時常使不上力氣。

為了試著醫治好右臂,他不得已暫且停服避子的湯藥。而後情至深處,二人就換了其他方法來避子。

阮窈悶了半晌,才躺回榻上。她忍不住去瞄他,發覺裴璋一雙眸子黑沉沉地盯住她的腰腹,卻一言不發。她忽然感到心慌,又撐著手要坐起來。

他伸臂去扶她,二人兩兩相望,裴璋輕嘆了一口氣,抱她坐在自己膝上,隨即低下臉去,用嘴唇摩挲著她的頸側:「在想什麼?」

「我在想你在想什麼……」她低聲道,下意識因為癢意縮了縮脖子。

許久未曾見過他這般陰鷙的神色了,如今說不上害怕,可也的確無法視若無睹。

裴璋嘴唇微微一動,沒有出聲。

他方才憶起繼母李卉,那年生產裴琛時著實是艱難,險些落得個一屍兩命的下場。

婦人一旦有了身孕,便註定是將一條命搖搖欲墜地懸在閻羅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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