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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靖安言勾了勾唇,那笑容有些苦澀,替封長念苦澀,「因為他是那個人的兒子。」

「大魏五軍都督府之西,西域上空永遠飄動的封家旗。」

「他本是綏西侯家的小侯爺,西軍都督府的小將軍。」

第9章 今心

大魏昭興四年春,西域邊境大捷。

西軍都督府大都督封銘率十萬精兵,大破敵軍,將沙宛國兵馬逼退三十里,險些直搗沙宛王宮,嚇得國王緊急上書至長安,連連討饒,才沒被封大將軍斬於刀下。

昭興皇帝宋啟迎顏大悅,破例將封銘冊為「綏西侯」,一時間,舉國同慶,等掃尾事畢,綏西侯封銘風光入京,得百官慶賀之餘與皇帝歡暢痛飲,成了當時炙手可熱的大人物,就連暫住的驛館都門庭若市,幾乎要被拜訪的人踏破門檻。

靖安言自己晃蕩著去城郊跑馬玩兒的時候,剛被他爹耳提面命完。

「安言,你今年都十六了,也該懂得人情世故,不能天天只想著拿著你那把劍雲遊四方,你是靖家小公子,你親姐姐是當今皇后,你再跑能跑哪裡去?」

「好,你有志氣,你清高,你不想入,但你已經在玄門裡了,那就是半隻腳已經在官場裡了,旁的不說,你看看你師兄師姐,岳峰和廖寧今天早上腳前腳後也去拜訪了綏西侯,你不是一向跟他們走得近?你怎麼不學學這些好的呢?!」

「靖安言,你回來,你聽見沒有,非要我請你師父來是怎麼的——」

聒噪,好聒噪。靖安言將長劍扛上肩頭,一隻手拍了拍耳朵。

靖深年紀沒多大,話倒是比以往碎了特別多,嘰嘰喳喳沒個完,只要他在他爹面前晃悠,他爹就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仿佛自己本來是個參天大樹的苗子,卻不思進取地趴了窩。

春末的天空格外晴朗,靖安言尋了個乾淨草皮,把劍往身後一扔,攤開四肢就往茂密的草坪上一躺——

趴窩?那也看趴什麼窩。

他可不覺得不打算進官場就是不思進取了,想他一手好劍法,連他師父都說他如今的劍術無人能及,那麼這樣一身本事,不去濟困扶危、開疆拓土,天天往官場裡一泡,戴上一副假面推杯換盞、阿諛奉承,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沒勁,沒勁透了。

他這一生,就該在四處奔波,偏安一隅這種事兒,靖安言骨子裡就做不出來,他不是個安分的性格,從小就是。

他試圖跟他爹講過這個道理,每每這個時候他爹就更痛心疾首了:「當武將,把命懸在刀尖上有什麼好——」

「所以我說我要去扶危濟困,雲遊四方啊!」靖安言終於找到了反駁的話頭,「爹,您也知道,當今聖上崇文抑武,五軍都督府里,哪個不是他精挑細選的人,他有多害怕這皇位被奪走,您不知道?」

靖深一般到這個時候就只會幽深地望著他。

於是他繼續說:「姐姐是當今皇后,所以爹你也只能當個文官,當今聖上害怕外戚專權,只要姓靖,他就不可能給我個實權,讓我幹什麼實事的。如此,我還不如雲遊四方,來得痛快。」

接下來就是抽人了,靖深一個文臣,卻偏偏能掏出半人高的大棒,追著靖安言滿院子跑。

結果當然是沒抽著,春末的風還帶著些冷,靖安言打了個哆嗦,從那即將砸下來的大棒中回神,睜開了眼睛。

然後他就看見了一個堪比大棒的東西,對著他的臉踏了下來。

……哎不是,怎麼個事兒?他還沒醒嗎?!

「等會兒——!!!」

靖安言厲聲嚷起,一咕嚕翻身爬了起來,腦袋上還頂著有些雜亂的草莖,對著險些一腳踩了他俊臉的人怒目而視:「怎麼回事兒?這還有個人呢!你——」

靖安言把罵人的話憋在了唇邊。

對面這人好像在哭。

說在哭不大恰當,面前的人漂亮極了,眼皮連帶著眼尾紅紅的,像是抹開了艷麗的胭脂,那雙眼睛微微垂著,裡面有瀲灩的水光,卻倔強地只任由其在眼眶裡打轉,沒有落下來。

「你……」靖安言語氣軟下來,「不是,我沒說你什麼啊,好吧好吧,我當你沒看見吧,別哭啊小丫頭。」

他自以為這番好言好語安慰人,沒想到一下踩到了對方的尾巴,像是一隻炸了毛的貓。

「你說誰小丫頭!?」這人眼睛一瞪,那點兒紅都成了兇狠的顏色,「我怎麼就是小丫頭!?」

靖安言:「……」

認錯了。

少年專注著委屈,低著頭的時候眼睫濃密得很,他還以為……

但靖安言那個時候脾氣也大得很,看對方凶上來了立刻反咬回去:「認錯了唄,你凶什麼,認錯了能讓你少塊肉?而且要被你踩了的人是我,我還沒凶呢,你小子倒是先凶上了哈?!」

兩人氣焰一人比一人高,到最後少年猛地抽出腰間佩劍,凜冽的劍光自靖安言頸側一閃而過,擦去他半縷髮絲。

靖安言眼睛一眯:「好啊,動手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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