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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我睡不著。」夷月看著阿銀在欄杆上游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其實你根本就是記得的吧,為什麼不跟秋姐姐說實話?」

靖安言反問她:「記得如何,不記得又如何,很重要嗎?有用嗎?」

夷月想了想:「我覺得對於秋姐姐而言是重要的,對於封哥而言,或許也是重要的。」

「但是對我來說不重要,也沒有用。」靖安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只嗅到了難聞的血腥氣,「我不想跟他們任何一個人話當年,阿月,你明白嗎?」

原因很簡單,他覺得沒什麼好說的。

當年他的真心是真的,同門情誼是真的,但後來的叛逃也是真的,放火燒書更是真的。

他做的他認,也不想用當年的情誼來綁架現在的處境,難不成他順著秋長若的話說下去,他們就能抱頭痛哭,然後互相分享彼此的秘密了?

不能的。

叛逃就是叛逃,立場就是立場。

秋長若來的原因不難猜,封長念帶隊自進了神寂嶺後杳無音訊,南軍都督府和荊平承宣布政使司久候消息不至,再加上封長念如今是朝廷要員,他們肯定不敢妄自拿主意,必須傳消息回長安。

神寂嶺之中的毒蠱毒瘴繁多,稍有不慎就是要命的一步,普天之下能夠在神寂嶺走上一遭的大魏人,也就只有這位醫道天才秋長若了。

再加上玄門的身份加持,無論如何她來這一趟都是合情合理的。

玄門。

靖安言眼前又浮現出秋長若那雙藏著淚花的眼瞳,不由自主被拉扯回了那年上元節。

他一雙師兄姐年齡與他們差得都大,而且多在官場應酬,哪裡管得上他們想出去玩的心,只有靖安言這個占著長輩名不干長輩事的小師叔帶他們出去瘋。

那天人真的很多,長安城的主幹道都變成了一道光河,天上唯有一輪皎月,繁星璀璨都變成了地上數不盡的燈火。

少年人一見熱鬧就關不住了,三三兩兩就躍入人群攤販前,只有秋長若乖覺些,一直跟著靖安言,不似那四個混小子,跟顆水珠流入汪洋似的,眨眼就不見了。

後來靖安言一個個找回來訓了一頓,讓他們四個每人給小師妹送了個禮物,這件事就算了了。

不對。靖安言的思路戛然而止。不對,不光給秋長若送了禮物。

自己也有一份,那一份是封珩給的。

是一隻蝴蝶燈籠,當時封珩買了只兔子的送給秋長若,轉手就給了靖安言這個,然後跟他說,你也別著急了,是我讓你們擔心了。

靖安言當時被一隻蝴蝶風箏弄得很無語,還以為這小子記著自己逼他穿粉衣服的仇,問:「讓你給小師妹買,給我買是什麼意思?還買了個這。」

「好看。」封珩的眼睛那個時候就黑黑的,看人很專注,「而且,你也沒比我們大多少,你也需要哄。」

然後輪到靖安言張口忘言了。

現在後知後覺,那時靖安言自己也的確就是個少年人。

封珩啊。

有些事情當時沒覺得怎麼,可現在翻出來,卻發現一些容易被遺漏的細節,絲絲縷縷,隔著歲月的洪流,像一根針一樣輕輕地扎了一下,不疼,就是酸酸澀澀的。

靖安言嘆了口氣,身後的門應聲而開。

秋長若不知道和封長念說了些什麼,總之開門的時候面色有些複雜,仔細看還不如方才的生動,帶著些蘊藏的薄怒,說不出對誰:「靖先生,勞駕,我有件事想問你。」

不知為何,靖安言的心跳猝然漏了一拍。

屋內,封長念不顧那一身顫顫巍巍的針站了起來,因為扎了穴位姿勢不便,看上去有些詭異的滑稽。

他帶著這樣滑稽的姿勢想要阻攔秋長若,被那身姿靈巧的女醫師靈活躲過去,反手又把人推遠,僵硬間只能看著靖安言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匆匆開口,帶著靖安言從未聽過的慌張:「姐,你不要——」

「你別說話。」秋長若恨鐵不成鋼地剜了他一眼,深深地吸了口氣,「靖先生,我想問問,你知道封珩他是個什麼官職嗎?」

稱呼都變了,靖安言眉心一蹙:「禮部尚書,玄門門主。」

秋長若再問:「那你有沒有懷疑過,為什麼他一介文官居然會暫代武將之職,從長安千里迢迢來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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