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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長念把人輕輕放在牆根處,把帽子給他蓋了個嚴實:「對不起了趙大哥。」

我要回家,但我不能連累你。

他的手指在帽檐處一頓,然後蓋住斗笠,頭也不回地躍入了夜色里。

長安城門口關隘晚上也熱鬧非凡,封長念不知他偷偷溜走的消息皇帝知不知道,擔心有人會在門口等他自投羅網,於是儘可能地藏在人群里,斗笠的帽檐壓得低低的。

他算計了一切,甚至連巡邏交班的時間都算好了,趁著人多混亂、管理薄弱,封長念如同一尾游魚,連朵水花都沒打,悄無聲息地溜了出去。

直到一口氣走了二里地,聽不見城門熙熙攘攘的人聲,封長念才扶著一棵參天大樹,將那口壓抑在胸前的氣悉數呼了出去。

出去之後就是無法抑制的哀傷和難過,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哭了,直到下巴一涼,他反手去摸的時候,才察覺到那是自己的淚水。

趙炎不敢與他多說,但只那一句「侯爺想你了」,就足夠摧毀他構築的心防。

但他不敢在靖安言面前哭,擔心他小師叔會關心則亂、以身犯險;不敢在趙炎面前哭,擔心給這個忠心的副將本就焦躁煩悶的心情火上澆油。

於是只能忍,忍到這裡空無一人的小樹林裡,忍到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將那些鬱悶、委屈、苦楚悉數掰開發泄,連同當年強迫留在長安的那份。

等到他哭累了,才有聲音自他一旁傳來。

「嘖。」

封長念一怔,眼睛裡還含著未流乾的淚,就已經被驚訝覆蓋。

靖安言就在他一旁抱臂倚樹,不知道瞧他多久了。

「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跑,就這麼信不過我嗎?」靖安言皺著眉,「然後你要怎麼辦?從長安走回梁寧?你有馬嗎?有馬車嗎?有銀子嗎?你這麼一走了之,皇帝想把你逮回去也太容易了吧。」

封長念哭懵了,完全沒反應過來為什麼此時此刻靖安言會出現在他面前,他訥訥地看著小師叔從懷裡掏出一張帕子,下意識伸出手要去接。

靖安言靈巧地躲了,直接跟拎著小貓崽兒似的把人拎過來,不輕不重地給他擦眼淚。

「為什麼跑?為什麼不等我。」靖安言一邊擦一邊問,「是不是擔心會讓我為難,覺得皇帝不鬆口,我身為他的小舅子能怎麼辦,怕我兩頭不好做?所以自己跑了?」

封長念終於回過神來了,垂下眼睛默認。

「小長憶啊,」靖安言的帕子有好聞的梔子花香,那股香氣就那麼攬著他盈盈一撞,把他整個人都攏在了懷裡,「我說你什麼好,我是你小師叔,你不相信小師叔了嗎?」

封長念被他抱著,說話瓮聲瓮氣:「我就是相信你,才不願你為難。」

「這有什麼好為難的。我什麼時候服過皇帝,要不為什麼不入朝為官?」靖安言一下一下地拍著他,「做什麼那麼懂事?我讓你那麼懂事了?我不讓你哭了?想幹什麼要敢說,天塌下來小師叔給你頂著呢。」

封長念僵了僵,那些剛要吞回去的淚又有反撲的趨勢。

偏生靖安言的語氣柔軟的像是一團雲,妥帖地接住了他的所有惶恐:「知道你委屈你難過你擔心,哭吧哭吧,乖,小師叔在呢。你放心哭,我不告訴別人。」

「……小師叔。」靖安言感覺到自己的左肩濡濕了,「我父親……我爹他……他怎麼樣了?真的很嚴重嗎?我還……還來得及嗎?」

「我是不是……要成了,我答應過我爹,我會讓他看到我上戰場殺敵的那一天的,是不是、是不是來不及了?」

「來得及,都來得及。」靖安言輕緩地拍著他,「別怕,不怕的,你還有我,小師叔陪著你。」

靖安言不光自己來的,還牽了兩匹馬,甚至給封長念收拾了行裝和盤纏,在他聽說封長念怎麼被「擄走」之後的這段時間裡,他就在幹這件事。

這件事很大,封長念再怎麼少年老成也抵不住這種接二連三的打擊,靖安言不放心,知道這裡是往西去的必經之路,於是早早蹲在這裡等。

還好,還好,還好趕上了。

要不然這小子真能自己一路顛沛流離著回去。

靖安言心有餘悸地拍著封長念的後背,讓他徹底哭了個痛快,晚風在那張猶帶淚痕的臉上一吹,登時泛了紅。

「哭成小花貓了都。」靖安言給他擦乾淨,「哭夠了就走吧,我們日夜兼程,一定來得及。」

封長念神思回籠,抓住了那句「我們」。

「你……」

靖安言已經上了馬:「我陪你去。」

「是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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