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長念語氣毫無波瀾:「多謝陛下體恤。」
冷淡的語氣讓宋啟迎殘存的一點不忍慢慢消失殆盡,他眸色漸冷:「好,既然如此,你為人子的事情了了,為人臣的事情,朕還要跟你算帳。」
算吧,怎麼算都行,現在拖出去殺了都行,反正這不是正好遂了你的意?
封長念暗中冷笑,毫無畏懼地大包大攬:「今夜之事,是臣……」
「是臣帶長憶出去玩的。」靖安言拂開岳玄林暗地裡的手,截過了封長念的話頭,「跟他本人沒關係。」
封長念猛地抬頭:「不是這樣的——」
靖安言泰然處之地跪在那兒,他方才幾次想說話都被岳玄林攔了,看著封長念跪在那兒可憐巴巴地掉眼淚,心裡都堵成了個什麼似的,再不說話他要憋瘋了。
「陛下,臣沒想那麼複雜,就想帶他去捉幾隻螢火蟲,您也知道的,長憶進玄門以來,一應事情都是臣在管,我這個人玩心大,沒什麼禮法約束,想出去就出去了。」
「你還真的生怕朕忘了你?」宋啟迎狠狠剜了他一眼,「能把朕的暗衛逼得尿褲子,靖安言,你膽子真不小啊。」
「臣身手好啊,要臣說,陛下,您身邊暗衛也得換一換了,這武功不行,怎麼保護陛下安危?不是臣自誇,是他著實太廢物了些。」餘光里封長念幾次開口,靖安言都不動聲色蓋了下去,「無論如何,今夜之事錯在我一人,臣甘願受罰。」
「陛下,出城是臣一個人的主意,和小師叔無關!」
方才還無所畏懼的人重重地磕下頭去,咣地一聲:「別罰他,是我自己的錯,與任何人都無關。」
這倆人一唱一和爭著領罪,看得宋啟迎壓抑的火氣被挑撥得旺盛:「行啊,一個兩個的還真當能幫別人擋災?朕告訴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你!無論是不是你帶著封珩出城,真當朕能罰輕了你?還是你以為自己是皇后弟弟就能為所欲為?身為皇親國戚,罪加一等!」
皇帝怒喝道:「拖下去!給朕狠狠地打,二十,不,四十棍,不許留手、不許留情,打完了關刑部大牢里去,不許吃藥不許看病,由著他自生自滅!」
封長念驀地抬頭:「陛下——!!」
他膝行幾步攔在靖安言身前,手指慌亂中滑過靖安言的手背,冰得靖安言一哆嗦:「陛下,他本無意冒犯,是我、是我求他的!此刑加諸我身,求陛下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對小師叔網開一面!」
「抗旨不遵,朕沒要腦袋已經是格外寬容,你自己還有四十棍沒打,倒是急著替他領罰。」宋啟迎朗聲道,「來人,一同拖下去,各打四十,不許留情。」
岳玄林終於得了空插話:「陛下三思——」
「是啊,陛下三思。」靖安言無視了封長念哀求他別說了的目光,凜然無懼道,「陛下以孝治天下,綏西侯屍骨未寒,陛下如此苛責他唯一的兒子,傳出去對陛下名聲不好聽吧。」
封長念那緊繃了一晚上的情緒幾乎要崩潰,可靖安言居然還能帶了絲安慰的笑,沖他眨了眨眼,又深深拜下。
「陛下,今夜是我們兩個犯了事,可長憶驟然喪父,他也只是想回家看看,情有可原。古人有云,子不教父之過,他自小離家來長安,又被他師父託付給了我,那麼他的罪責我有一半責任,所以,一半我承擔了,另一半看在綏西侯的份兒上,赦了他吧。」
宋啟迎默然不語。
他看著自家小舅子,與他姐姐不甚相像的那張面龐上窺不見一絲一毫的慌亂和服氣,反而帶了些凜然無懼的慷慨大義。
當年左清明跟朕保證過什麼……
面前這個人、這個人……
他將左手輕輕放在了案前,那裡陳著尚方寶劍,寒光微微一閃,是宋啟迎拇指推在劍柄上,長劍驀地出鞘半寸。
「陛下!!」岳玄林猝然開口,聲音都變了調,「歸根究底,是臣這個做師父的未能看顧好徒弟,做師兄的未能照顧好師弟,做臣子的未能侍奉好主上,是臣有負陛下所託,陛下息怒。」
「可皇后娘娘本就自南疆遠嫁而來,對幼弟十分牽念,陛下……」岳玄林咬緊了「南疆」兩個字,「三思。」
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變得格外漫長,不知過了多久,宋啟迎才將手從那尚方寶劍上挪開。
「拖出去,六十。」他指了指靖安言,然後盯了一眼岳玄林,「自己的徒弟自己看顧好,朕不想有下一次。」
封長念悚然一驚,正欲再開口,宋啟迎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明德宮主殿。
「陛——」
「閉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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