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頭去,封長念警惕地看著自己。
「想去哪兒?」封長念音色微冷,「跟我走。」
靖安言:「……」
這次封長念是真生氣了。
靖安言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快走吧,時機未到,還不能打起來。」
附近草木稀疏,眾人腳步不敢停,一路跌跌撞撞藏進茂密的樹林中,才敢略微喘上那麼口氣。
「在這兒歇歇吧,差不多了。」
秋長若拉著夷月在一旁站下,只聽遠處轟地一聲巨響,召礫的高樓轟然倒塌,振起一片林中鳥雀簌簌逃竄。
「嚯,真厲害。」靖安言率先回過神來,吹了聲口哨,「多年不見,第一面就幹了我這麼多年最想幹的事兒,長記,了不得啊。」
苑長記扶著大樹喘息,那長弓壓得他肩脊都很難受,正在扳著弓弦往下拆,聽見靖安言的話微微一頓,面上有些複雜的神情。
上一次聽見靖安言這麼跟他說話……是什麼時候來著?
苑長記指腹下意識摩擦著腰牌,玄門的鐵牌和雀鳥的木牌碰撞在一起叮噹作響,略略讓他冷靜了些,能夠安穩地看著這個笑而不語的故人。
十年歲月似乎沒在靖安言身上留下什麼烙印,模樣依舊,說話語調依舊,就連站在那裡調笑的神色都依舊。
可是……
苑長記清醒過來,不自在地咳嗽兩聲,語焉不詳:「還好吧。」
「我記得我走的時候,你還無法無天地調皮呢,這麼些年不見,沉穩多了。」靖安言一面跟苑長記說話,一面試圖把自己的手腕從封長念那鐵鉗一樣的手指中拯救出來,「不過你怎麼會突然來了?」
「別動了。」封長念冷不丁插話進來,「在很多事情沒搞清楚之前,我是不會鬆開你的。」
靖安言調笑的神色一僵,終於正兒八經看了看封長念。
封長念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也是,任誰剛聽說自己最信任的人干出了弒師這種大逆不道的事,臉色都不會太好看,再加上上一個謊言剛剛被戳穿,數罪併罰,靖安言只能認了。
然後心裡祈禱那倒塌的高樓可一定要開眼壓死召礫哪個王八蛋龜孫子啊。
「你想問什麼。」靖安言不動了,往後面的樹上懶洋洋一靠,大有任君處置之意,「問吧,我回答你。」
封長念把他的手腕拉近了些,冰涼的護腕壓在他灼熱的掌心,更撩起一陣煩悶:「你的手,真的是你自己砍的?」
「是。」
「為什麼?」
「方才召礫說的,就是我的答案。」靖安言眼睛一眯,「怎麼?這次我眾目睽睽之下說真話了,反而又不信了?」
「……師祖的死……」
「我以為你們知道呢,原來不知道啊。」靖安言勾了勾唇,「八年前大魏大軍壓境,主帥的性命是我取的,居然沒有人告訴你們嗎?」
「我們只知道,左師祖當年戰死南疆,屍骨無存,送回來的只有一套染血的戰甲,對於他的死因,沒有人清楚。」
「那是你們探子不行。我說呢,見到我的時候你們還能這麼客氣,玄門不一向一團和氣,尊師重道、同門情誼深重麼。」
封長念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眼睛,像是試圖從中看出些別的破綻。
但靖安言恰在此時湊近了封長念的面龐,近到封長念可以在他淺色的瞳孔里看到自己難看的臉色:「我說過的,封珩,我這人幹的混帳事可多了,我早已不是靖玄念,你喜歡我,你會後悔的。」
「像你這種家世清白、乾乾淨淨的小侯爺、尚書大人,放著你的陽關大道不走,偏生要來南疆這片小池塘跟我攪和。」靖安言笑得痞里痞氣,「你說你何苦來哉。」
他是真心實意替封長念惋惜,可憐可惜的語調都吹散在了風裡,又吹回封長念的耳畔,逼得他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封長念沉默了片刻,才啞聲道:「不是。」
「什麼不是?」
「不是探子不行。」封長念聲音輕輕,「是探子都死了,說來奇怪,這些年來沒有一場戰役,是將士還能班師回朝,但所有在前線探聽消息、記錄作戰的探子全死了的。」
靖安言眼瞳微微放大,他像是突然明白過來什麼事兒,眼睫抖得如同展翅的蝶,欲蓋彌彰地垂下眼:「……那也真是……太奇怪了。」
這一絲異樣的情緒當然被封長念捕捉到了,他攥得力氣微微大了些,那些戳破的話就在舌尖,幾乎要脫口而出——
他又閉嘴了。
真的要問嗎?可靖安言表面偽裝的很好,但實際看起來很痛苦。
為什麼靖安言在被問是不是他殺了左清明時,表現得還算正常,但一提到那些探子都死了時,卻會這麼痛苦?
探子死了意味著前線的事再無人知,所以左清明的死、靖安言殺人的真相也就不會被帶回大魏……他是想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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