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長念迎著他送上來的目光笑了,活動活動脖頸,仿佛像是一隻即將開屏的孔雀:「想看我給你露一手嗎?阿言。」
靖安言張了張口,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啊」,一旁抄著雙臂的封瑞看了半天熱鬧,陰陽怪氣道:「堂兄還是悠著些,如今的鷹不比當年,當心被啄瞎眼。」
封長念睨他一眼:「那遠吉你給我表現兩手?」
封瑞笑得不懷好意:「我可不敢。堂兄,人呢,貴在有自知之明,我有,就是不知道別人有沒有。」
封長念不再理會他,遞給靖安言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後頭也不回地向馬廄走去。
他邊走邊將手搭在後脖頸揉了揉,松泛了下筋骨似的,整個人的氣質卻奇妙地在那一揉一晃中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似乎方才那一下剝落了他在長安養出的一身矜貴氣場,逐漸露出他隱藏多年、掩蓋多年的本色來。
他自馬夫手中領過馬,長腿一跨坐了上去,韁繩在右手上繞了三圈,勒了勒,勒緊了。
他長眉一挑,朗聲道:「阿言,看好了!」
話音未落,只見封長念左手攥成一個圈,在嘴唇上一觸而過,一聲尖銳的哨響刺破雲霄,旋即,有振翅之聲破空而來,一隻蒼鷹高振雙翅,盤旋著向封長念俯衝而來。
那鷹飛得迅疾,如同一支暗色的利箭,封長念眼中划過一絲狡黠笑意,右手狠狠一勒韁繩,胯下駿馬嘶鳴著揚起前蹄,竟與那蒼鷹成對沖之勢。
電光火石間,一聲鷹嘯傳過,蒼鷹和駿馬交錯而過,鬢毛和翼羽簌簌抖落,飛揚之間,封長念伸出左臂,蒼鷹斂翅落在他臂間,他雙腿一夾馬腹,如離弦之箭般躥了出去。
馬蹄揚起一陣塵煙,封長念咧唇笑了出來。
他從未在靖安言前笑得如此張揚放肆,仿佛天地萬物不過滄海一粟,他的所有只有目之所及的一匹馬一隻鷹,還有足下看不到盡頭的茫茫荒野。
他自在又快活地一吹口哨,屬於西域的豪邁底色直至此刻終於淋漓盡致,臂間蒼鷹再度展翼,與他的駿馬齊頭並進,快意、鋒利、酣暢淋漓。
馬頭急急調轉,向著一旁看得呆了的人群直衝而來,都快近到身側了都未有降速之勢,驚得眾人四散逃竄。
四散開來,人群之中唯有一人不動如山,篤定地望著他。
是靖安言。
駿馬奔忙掠起的罡風揚起了他的馬尾、吹亂了他的長髮,在散亂的沙粒中,他出神地、直直地盯著封長念縱馬而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然後向自己伸出了長臂。
靖安言身體的動作快於頭腦的思考,等到他神思回籠時,手已經遞了出去。
封長念握住他小臂,一個用力把人抱到馬背上,再一個翻身攬到胸前。
「別害怕,小師叔。」封長念在他耳邊輕聲道,「相信我,不會傷著你。」
究竟是風聲大、馬蹄聲大、鷹嘯聲大還是心跳聲大,靖安言已經分辨不清了,他整個人都被封長念緊緊攬在身前,隨著駿馬奔跑的節奏上下聳動,又被封長念有力的手緊緊扣住。
「這就是我心心念念的家,小師叔。」他看見自己的手臂被封長念托起,讓那蒼鷹乖順地落在自己臂上,「當年你為我挨打時,我就發誓,一定有朝一日,會帶你回來看看。」
「這就是西域,真正的西域,我真正心心念念的西域。」
「這裡有望不到盡頭的荒野,蔚藍澄澈的天空,還有令人呼吸暢快的、快意的風。」
「你喜歡這兒的風嗎?」
「你喜歡這兒的……『封』嗎?」
過於快意的風吹散了靖安言的回答,亦或許他只是張了張口,將那個回答輕聲說在心間,但沒有說給風聽。
晚上馬場備了豐盛的晚宴,不知真的是這裡氣氛太過歡暢還是心情太過激盪,封長念難得的有些喝多了。
他一向冷靜,也知曉分寸,鮮少能把自己灌醉,今天算是破了戒了。
他離席的時候步履都有些飄浮,靖安言不敢假手於人,隻身把他扶回帳子裡,剛想起身打一盆熱水擦擦臉,就再度被封長念那只有力的手拉回了榻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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