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妮拍了拍他肩膀:「你就是你自己,所以我們現在只是同事啦。」
她把手臂抽出來,把空了的包裝袋放進旁邊等待的清潔機器人里。機器人顯示屏冒了個紅心,腳下的滾輪加快走掉了。
阿妮哼著歌去倉庫的方向,沒管呆呆站在原地的小美人魚。她進了倉庫後隨手拉上門,先是跟蛇團、血肉多眼怪等等馴化的小動物們打招呼,繞了一大圈回來,給每隻怪物分好了食物,才忽然抬起頭,望向倉庫狹窄的天窗。
天窗上有柵欄,幾條翠綠的藤蔓果然纏繞在上面。
他總是會借著藤族靈活的特性偷偷跑出去,別說是這麼大的天窗了,哪怕只是一條縫隙、一個微不足道的空管,他都能化成藤蔓鑽進去,只要枝葉能過的地方,凌霄都能過得去。
不是流體,更似流體。
確定他在之後,阿妮嫻熟地清理了一下場地,訓練怪物們做更複雜的表演活動。有了安妮姐的傾囊相授,這些小動物乖得像家養貓狗,黏著阿妮的褲腿蹭來蹭去。
咦……
今天蹭過來的觸感有點特別。
阿妮隨意掃去一眼,見到濕潤的藤蔓不知何時繞了過來。它擋住怪物的磨蹭,緩慢地繞上阿妮的腿,路過膝蓋,向上攀援,如同攀附一棵橡樹。
翠藤繞膝,而始作俑者卻隔著巨大的鋼鐵牢籠,望著裡面示威的怪物。
阿妮扯了扯藤蔓,凌霄轉過頭,平靜的面目浮現出驚訝,他一板一眼地說:「我馬上收回來,阿妮小姐。」
多麼公式化,多麼有距離感,這稱呼甚至還有點尊敬在裡頭。
阿妮勾起唇:「好啊。」嘴上答應,卻在他收攏藤蔓的時候反手攥住,扣住他的藤尾,忽然將人拉扯過來撲倒在地。她壓住凌霄,不由分說地捧著他的臉低頭迫近,唇鋒陡然降落,像是馬上觸及他的薄唇。
將觸未觸的一剎,她停了一瞬,熱息渡過他的唇,漫入彼此腦海:「你故意的,凌霄哥哥。」
他不答。無從抵賴,攀援爬高是藤的習性,也是他的。
阿妮輕聲笑起來,那聲音隨著她身軀輕微的震動擴入他的每一條枝葉。在凌霄貧乏又平靜的腦海思緒里,這聲音就像是微風吹過樹梢的簌簌輕響,風過樹搖,葉動林響。
但他說:「我故意的。這樣討好你,你就不好意思對我下手。拜託,讓我活下來。」
「我當然會讓你活下來的,你不是說好了結束後跟我約會的嗎?」阿妮還記著這件事,「我已經做好忍耐到結束的打算了,幹嘛又爬過來……」
她說到一半,忽然發現凌霄的眼神落在自己的手上。她戴著馴獸師的手套,鮮紅的皮質手套貼膚覆蓋在手掌上,與袖口間隙露出的皮膚顏色形成鮮明強烈的對比。
阿妮抬起手,在凌霄眼前晃了晃。他忽然回神轉過臉,耳根一陣發燙。
「在想什麼啊?」阿妮問。
「……在想,」他喉結滾動,說,「我怎麼可以接受自己以外的人……這種邀約。我為什麼會迷失方向,總是讓自己爬到你身上,我是不是已經生病了、壞掉了,需要買些藥來吃。」
「說謊噢。」阿妮聽出他沒在說真話,「你沒想這些吧!」
「這些天被你圈在這兒就是想的這些。」
「你每天偷偷扮演一株植物在陰暗的地方爬來爬去的,居然說被我圈住了啊。」阿妮睜大眼睛,「污衊,完全是污衊。不對,我問得明明是你剛才在想什麼,如實交……」
「交代」的後半個音節,被吞沒在他抬頭貼過來的唇線之間。
是藤蔓?還是他的手指?阿妮沒有仔細分辨,只覺得對方環住了頸項。凌霄的唇纖薄而曲線起伏,如一道山巒吻住近在咫尺的雲霧。他纖長的雙睫掃過阿妮秀挺的鼻樑,濕涼的舌小口地舔舐她的唇隙。
好像在說,我的喬木,讓我纏住你吧。
阿妮按住他的後腦,輕咬他下唇上磨紅的一小塊兒。凌霄依偎在她懷裡,安靜得像是不曾做出主動攀援的事,他只是無辜地接受阿妮的回吻、接受她的懷抱,在她香氣涌動的肩上得到一片寧靜。
……怎麼會這樣好盤上去。凌霄閉上眼想。
她上輩子大概是一座花架,讓他沿著堅硬挺直的脊、撫過亘古不變的骨,做她的血和肉、做她的衣與冠。就這麼永恆地彼此依偎,交頸繾綣。<="<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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