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兒回過神,伸著肉指頭點著:「哥哥,好看。」
「好好好。」婦人敷衍她,也跟著望去,只瞥見一道翻飛的袍袖,眨眼間入了街邊的藏寶齋。
鋪子裡的掌柜和夥計同時望來,見眼前人未及弱冠,約摸十七八,一身鵝黃色滿繡牡丹花的錦緞圓袍,這樣鮮艷濃烈的衣裳,穿不好就顯得輕浮,但對方眉眼鋒利,鼻樑挺直,竟然生生壓下了衣裳的華麗,更顯得她矜貴非凡。
孫掌柜熱情迎來,「不知小郎君想瞧什麼?」
孟躍神情淡淡:「老人家過大壽,挑個喜慶稀罕的物件兒。」
孫掌柜腦子裡頓時划過好幾樣寶貝,他試探問:「不知老人家可有偏好,瓶子,盤盞,還是玉如意,或十二生肖的擺件兒。」
孟躍惜字如金:「俗。」
孫掌柜臉上笑意卡住,氣氛有些微妙,此時一道謙卑的聲音傳來:「郎君,我們店裡前兒才來了一副前朝張召集的《東嶽大帝圖》,您可要瞧瞧。」
孟躍看去,對方二十上下,高矮適中,胖瘦適中,五官平平,掉人堆里就沒影了。
孫掌柜不耐煩:「一副破畫你說……」
「可。」孟躍在寬椅落座,唰地打開泥金摺扇,一眼也未瞧孫掌柜。
須臾,夥計拿著畫上前,孫掌柜一把搶過,狠狠瞪了夥計一眼。面對孟躍時,又諂媚笑:「郎君,您請看。」
孟躍看著畫,但注意力卻在夥計身上,對方不動聲息的奉上茶水點心,又默默退至一旁,降低存在感。
孟躍偏不如他的意,對那夥計道:「你過來。」
不止孫掌柜,鋪里其他夥計也看了來。
孟躍問那夥計:「你叫什麼名字?」
孫掌柜心裡一咯噔,忙道:「郎君,這小子是流民,我看他可憐才收留他。」
流民沒有牽掛,用著不放心。孫掌柜一直以來都是這樣說辭,外人就會打退堂鼓了。
但孟躍又看著那夥計問了一遍,「你叫什麼名字。」
「…劉生。」
孟躍道:「是個好名字。」
她將畫擱在案上,漫不經心道:「你怎麼看出我想要一副神佛圖。」
劉生遲疑,似有顧忌。
孟躍扯下腰間的錢袋子丟在案上,發出沉悶聲響,孫掌柜眼睛都亮了,這錢袋裡得不少銀子。
孫掌柜瞪著劉生,一字一頓:「郎君問你話,你沒聽見嗎?」
劉生頓了頓,隨後泄氣一般道:「因為郎君衣袍上的金色花紋。」
掌柜疑惑:「這不是牡丹花紋嗎。」
劉生默了默,道:「郎君胸前繡的不是牡丹花,是佛教的金花。」
孟躍挑眉:「僅憑這個?」
劉生搖頭:「不止這個,郎君左手腕上的珠串是佛教七寶所制。」
眾人看向孟躍的左手,果然戴著珠串,只是她一身華衣,氣勢又盛,掌柜等人下意識忽略了其他。
孟躍起身,行至劉生跟前,對方一個成年男子,此刻在孟躍面前低著頭,比孟躍還矮上寸許。
「你很聰明,留在這個地方屈才了。」
劉生麵皮抖了抖。這話把他架起來了。
而孫掌柜臉色青青白白,最後漲的通紅,幾乎是咬牙切齒,「呵,呵呵,郎君說得是,劉生確實不錯。」
孟躍最後沒有買那副畫。
孫掌柜失去一筆可觀生意的憋屈,以及對劉生的嫉妒,他將所有的怒火砸在劉生身上。
深夜劉生才疲憊回自己住處,穿過寬廣乾淨的長街鑽入巷中,他一路走,巷子越來越暗,道路坑坑窪窪,污水四溢。
搖晃的燈籠映出一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劉生竟然不覺得意外。
「更深露重,郎君不嫌棄就到寒舍喝杯粗茶罷。」
孟躍欣然同意。
狹窄小院意外的整潔,並沒有孟躍預想中的塵土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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