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桌上的油燈將這一方小天地照亮,孟躍看著他:「你十六歲逃難至京城,倒在藏寶齋外,鋪里莊姓夥計給了你一碗粥,活了你的命,之後你拼盡全力留在藏寶齋。」
「你很聰明,這些年為藏寶齋招攬了不少生意,但是沒有一分獎銀,甚至因為你流民的身份,你只拿到普通夥計一半的月薪。」
「去歲,曾給你一碗粥的莊夥計回鄉成親,離開了藏寶齋。」
劉生沉默,孟躍說的都對,他不明白孟躍調查他的過往是想做什麼。
孟躍微微一笑,在黃豆大小的燈火下,真有幾分佛像慈悲。
「你覺得藏寶齋收留了你,所以你要報恩,但其實你不是在報恩,而是恩將仇報。」
青年倏地抬眸,面上閃過慍怒,他猜測孟躍非富即貴,但不代表對方可以惡意曲解他,否則他這些年的委屈隱忍都成了笑話。
「不用急著生氣。」孟躍點點桌子,微微悶頓的聲音拉回劉生的理智,他又變成那個隱形人。
孟躍道:「藏寶齋在京中算不得頂好,但東西南北四方各有鋪子,坊間亦有口碑,你知道經營出這個局面需要多少心思嗎?」
劉生:「我知道。」
「你不知道。」孟躍平靜道:「如果你知道,你就不會助紂為虐,最後從內部摧毀藏寶齋。」
油燈發出一聲噼啪爆裂聲,如驚雷炸在劉生腦中,他不敢置信的望著孟躍,世上竟有這般顛倒黑白之人。
「不必這樣看著我。」孟躍不止查了劉生,藏寶齋的每個人都查了。
在劉生到來之前,孫掌柜雖然手腳不乾淨,但也有限。然而劉生到來之後,他機靈,察言觀色,令藏寶齋的生意大漲。孫掌柜第一次冒領劉生的業績,劉生沉默,第二次第三次,劉生仍然不語,這種默認的態度撐大了孫掌柜的貪慾。
現在的孫掌柜已經回不了頭了。
劉生如聽天書,怎麼會這樣。他勤勤懇懇,不爭不搶,怎麼會是這樣的結果。
「我也很疑惑,為什麼會這樣。」孟躍不明了,一臉求知問:「你從客人的衣飾言語,就能揣摩客人的需求,為何從來沒有洞察身邊人。」
劉生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你覺得你當初能留在藏寶齋是孫掌柜好心,你欠了他。」
「錯!你能留下,是因為你的本事。」劉生當初是經過比本地人更嚴苛的考核才留下的。孟躍還告訴他一件事,曾給劉生送粥的莊夥計之所以離開藏寶齋,是因為孫掌柜排擠。
「不可能!」劉生騰的起身反駁,對方分明是回鄉成親了。
孟躍神情微妙:「他是成親了,又不是死了。藏寶齋月薪可觀,他又待了好幾年,為什麼放著藏寶齋夥計不當,另謀他路。」
屋內死水般的靜默,劉生不傻,相反他很聰明,但是聰明人也怕當局者迷。
劉生的情況更特別一點,他是流民,沒有親人,估摸著也沒念過幾本書,也沒有什麼野心,所以當他一個人存活於世,迫切的需要一樣東西支撐起他的精神。
孫掌柜冒領他的業績,打壓他,又扣著他不讓別人挖牆角,讓劉生有一種一切隱忍是在報恩的錯覺,同時被孫掌柜需要。
他不是可有可無的人。
青年低著頭,脊背一點點彎了,鼻間幾乎要觸碰到破裂陳舊的桌面,一言不發。
孟躍今日不是第一次見他,但卻是劉生第一次見孟躍。
那時孟躍從宮裡逃出來第二日,她在京中茶樓酒肆打聽消息,那日她在藏寶齋對面的茶樓喝茶,正好窗口臨街,本來是留意其他人的談論,誰知藏寶齋起了爭執,孫掌柜神色慌張,急忙忙把身後的劉生推出來處理。
短短一盞茶時間,客人心滿意足離開,這臨機應變的能力入了孟躍的眼,她原是打算砸錢挖人,誰知一打聽,背後還有這些隱情。
夜色愈發深了,夜濃如水,寒意無孔不入。孟躍起身,向屋外走去。
「為什麼跟我說這些?」好夢也好,噩夢也罷,孟躍都把它戳破了。
劉生生出一種茫然,不知道之後自己該何去何從。
孟躍唇角微勾,她側身望向青年,眉目溫和,「因為我需要你。在我手下沒有打壓,沒有排擠,你需要的一切,我都會給你。」
劉生愣愣:「我需要的?」
「是,你需要的,生命的意義,活著的意義。我都會為你解答。」孟躍頭也不回的走了,夜風傳來她的低語,「明日巳時,我希望能在北門十里街杏花巷的第十三戶人家看見你。」
院門打開又合上,發出吱呀的刺耳聲,劉生站在堂間,夜風吹了他滿頭。
他區區一個夥計,竟也有人紆尊降貴為他解惑。眼睛一眨,地面暈出兩團濕意,眨眼無蹤。
孟躍回到住處,洗漱歇下,很快陷入深眠。她並不擔心劉生不來,劉生會來的,一定會。
然而一覺醒來,天仍然未亮,此時是十六皇子去上書房的時辰。
孟躍捧著冷水潑臉,腦子清醒了,只要穆延把冊子交給十六皇子,十六皇子就知道她沒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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