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望去,寬大的掌心只能被少年圈住半邊,卻再也出不了下一式了。
游時宴沒敢正面柳珏,可也能感受到柳珏審視的目光,自上而下打量了他整個身體,最後若有若無停留在了脖子上的水項圈上。
這種感覺,陰冷而威脅,就像蟒蛇捉人,只纏在致命的地方。
游時宴低聲道:「可今日不是六月十五,已經過了,是六月二十四。長公子,你該準備生日嗎?」
柳珏眯起眼睛,飲下一杯酒,「你說呢?」
游時宴沒吭聲,站起身從桌上拿來了信,一張張展開,顫著手道:「讓我數數,少了哪一張。」
窗外飄起一盞正紅的燈籠,玲瓏的月色,照在少年濕透的掌心。他拿起一封,仔細念道:「三月二十一,師父說他再找給陛下調養的藥材,這藥材,叫別春枝,我認識。四月十五,師父提到癩囊可入藥。好,五月十七,他說——」
他還沒說完,手中的信馬上被打飛,信紙鋪在地上。
柳珏慢悠悠地道:「我不是說是好事嗎?好啊,你師父死了。」
……什麼?
游時宴茫然地站在原地,耳邊傳來眩暈般的耳鳴感,折磨著脆弱的神經,他幾乎控制不住發火的欲望,一把拽住柳珏的領子,「你們怎麼說的?!帶我去見人!為什麼?!你,沈家,柳家都是怎麼說的!你們說他會沒事的!憑什麼,三個月,三個月!」
他沒說完,脖子上的水圈忽然攪緊,呼吸被驟然打斷,喉嚨如刀割般疼痛,兩隻手沒有了力氣,只能滾在地上。
游時宴開不了口,只能望見柳珏單膝下跪,捏住自己肩膀,而信紙飛飛揚揚,被踩得無比髒亂,觸目所見,再也望不清雲逍的字跡了。
「別來尋我。」柳珏含笑看向他,「你師父說得不夠清楚嗎?」
游時宴拼盡全力,一拳揍向他,「我要殺——唔!」
水圈繼續加緊,冰涼的指尖帶來的寒意湧入肌膚內,讓人升起些許的抗拒。而蟬聲熱切地響在樹梢頭,柳珏聲音又低,啞著的嗓子如磋磨的玉石,貼近在耳邊,折磨心緒。
他神情如常,微微按住游時宴,自上而下地俯視道:「今夜,你歸我們兄弟了。」
他們兄弟能共夢共視?!難道還能共感?!
游時宴眼睛驀然睜大,拼命踹著,柳辰溯的水圈像是玩夠了,也順勢鬆開,「滾!你們柳家人是瘋子嗎?!」
柳珏笑眯眯地看著他反抗,漫不經心地脫了外袍,晦暗的陰影內,完全分不清楚是柳辰溯還是柳珏的臉,開玩笑道:「倒不完全是,你猜,現在我是誰?」
他脫了衣袍,只著一層單薄的裡衣,幽幽道:「游哥?」
不……不能留在這裡。游時宴反覆往後靠去,柳珏也由著他躲。熟悉的蟒蛇捕獵般的感覺再次襲來,水圈繞著如同逗弄,游時宴已經縮在最角落裡,退無可退,而面前人神情寡淡殘忍,又帶著笑意,幾乎難以辨別是誰。
柳珏腦子好用,只可惜不夠抗打。柳辰溯是能抗打,可態度莫名,腦子也不好使,就愛兩頭倒。
怎麼辦,怎麼辦?!
一隻手捏在游時宴的腳腕,他被凍得咳嗽兩聲,面上也浮起一層淺薄的潮紅,在這張艷麗的臉上,如落了一塊胭脂,引人遐想。
身後人捏住他的臉,正過來對著自己,自言自語地商量道:「他被嚇得太過了,既然如此,要不你先來?」
應該是柳辰溯應道,「嗯,你在問什麼?借你身體,當然是我先。」
游時宴聽著這話,幾乎快要絕望了,身上衣裳快被扯落,突然聽見一陣陣急促的敲門聲。
身上的手終於撤下,游時宴沒忍住哭了出來,壓抑的聲音如驟雨落下,密密麻麻壓在心上,沉重卻細微,像求饒一樣罵道:「滾啊!離我遠點,你們敢害我師父,我遲早殺了你們!」
他這話屬實是沒什麼殺傷力,柳辰溯先走一步,柳珏意興闌珊般整理著領子,忽然笑道:「你再罵一聲?」
游時宴瞳孔放大,本止住的啜泣難以克制地放開了,屋外人聽著這一聲哭腔,毫不猶豫踹開了門。
門被踹得四分五裂,簾上金珠玉飾滾落在地。皓月鋪在那一聲聲冷而沉穩的腳步聲之外,照亮了那一身衣衫。
白金為證,梅做傲骨。沈朝淮掀起殘破的帘子,停到柳珏面前,「放手。」
柳珏維持著一貫的儒雅,絲毫沒有剛才強迫人的態度,「怎麼,外面出事了?」
沈朝淮神情複雜地看向他,還沒開口,長袍已經被人抓住了。
游時宴晃動的角度很輕微,極其小心地捲住了他的衣邊。他往下望去,那一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揉著發紅的眼尾,膽怯又祈求地看向他,像貓抓在胸間,心癢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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