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通。」他說。
「算了,我去派人找……」溫吟知抬腿欲走,轉身時忽然瞥見他手裡皺巴的紙,指著問,「這是什麼?」
他沒回答,也沒動。
溫吟知狐疑地看他一眼,然後猛地將紙奪了過來,從上到下掃了一遍,直接揪住了他衣領,但劇烈喘息幾下,終究只是強忍著怒氣道:「江季聲,但凡你還有點良心,你就想想秦榛可能會去哪兒!?!」
「為什麼?」他垂著眼。
「還能為什麼!?」溫吟知攥得更緊,恨不得將他勒死,「你到現在還不清楚嗎?他把所有東西都扔掉,被誣陷、被造黃謠、工作丟了一聲不吭,平常把貓當孩子的人現在連貓都不要了……你覺得他接下來能做出什麼事?!」
「也是,你是連他吃安眠藥都不在乎的人,你怎麼會在乎他。」
「你們是分手了,我知道,以秦榛的性格肯定也不會怪你什麼。」溫吟知鬆開領口,直指他臉,「但如果他有事,我絕對不放過你。」
「我想不到。」江季聲開口攔住他去路,「他父母……對他很不好,他也沒什麼深交的朋友,我真不知道他會去哪裡。」
「但我和你一起找,就當……」
他沒再繼續說下去。
第13章
客車大巴行過崎嶇柏油路,一路上像是被反覆撬開的罐頭。
合不緊的玻璃窗跌宕震鳴,交談聲,打鼾聲,咀嚼聲,各種聲音時刻在耳邊好似拉鋸,冷風塞進車廂,將味道混合得更複雜,也更難耐。
故土郊外工廠密集,放眼而去都是連綿的煙囪,因此天色也總是灰白的,即使是響晴,也好像隔了磨花的玻璃,看著不甚明朗。
秦榛運氣好,上車時分得了靠窗的位置,只要一直轉頭向外就能免去交談。
他也的確是這麼做的,望著窗外看光線被陰雲一層層吞沒,直到黃白的日輪也隱匿,才遲鈍地意識到已經傍晚了。
這時旁邊人手肘搗了搗他,他很慢地轉過臉,手裡被塞進了一顆滷蛋。
「吃個吧,還要好久才能到站呢。」老嫗笑起來很是淳樸。
「謝謝阿姨。」他握緊,低下頭隔著包裝捏了捏,並沒有立刻取開。
老嫗又拿著去分給其他人了,回到座位時他已經裝進了大衣兜里,枕著胳膊,閉上了眼睛。
站台在離家約莫百米處,下車時夜風夾著濕冷,路燈慘白,照得影子都無所遁形。歸家的路很長,秦榛走得很慢,腳步如拖了巨木般遲緩,短短路途用了將近二十分鐘。
胡同盡頭一片漆黑,住宅樓被周圍低矮的樹木襯得陰鬱,單元門已爬滿鐵鏽,觸碰時沾得手上全是渣滓,他拍了拍,樓道昏黃的燈應聲亮起。
記憶里潮濕腐朽的感覺撲面而來,訂奶的鐵皮盒,貼著GG的牆體,窄小的樓道,灰褐的階梯。
視覺在進入時驟然被收緊,外面燦爛廣闊的天地隔絕遠去,面前只有永恆不變的昏暗逼仄,一眼望得到底的生活,壓抑和悲苦卻茫茫不盡。
秦榛家住頂樓,門口有塊被欄杆圍擋的平台。在小到還沒被試卷掩埋的年紀里,他常去小賣部買幾毛一瓶的泡泡水,扒著欄杆往下吹。
光線在泡泡表面塗抹出斑斕的虛影,飄浮旋轉,繞著旋梯下沉,但總在半路就破滅了。他總是不甘心,便吹過一次又一次,直到用盡了,還學著拿洗潔精自製,可都沒能使泡泡成功飛出樓外。
時隔多年,秦榛又站在當初的位置望去,那時還只顧著為泡泡傷感,而若消失也是另一種離開,現在想來,他才是真正被困住的那個。
叩開門,白熾燈光照得女人臉色變化更明顯,先是往外瞅了瞅,見只秦榛一個人,才慢吞吞地退了半步迎他進來。
客廳的陳設半分未變,家具卻比從前更添破敗,秦榛不願細看,直接朝自己的房間走去,留她佝僂著背跟在身後絮叨:「你怎麼來了啊……你爸上次不是說不讓……」
「媽媽。」他在房間門前停下,「這裡也是我家,我不能回來嗎?」
女人連忙賠笑道:「還不是怕你爸見了你生氣嘛,他那脾氣你又不是不了解……」
說著還從頭到腳打量他,面露嫌色,「木木啊,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咋什麼都沒帶啊?錢……寄得也沒剛開始多了,你知道你爸他就好那一口,還不買點禮物……」
秦榛沒回答,而是問:「爸呢?」
「還能去哪兒啊,又在外面打牌唄,你爸他總這樣,我管也管不得,說了他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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