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沈夫人院子裡出來,上了遊廊,朝海棠園的方向走。
墨香忍不住笑說,「姑娘,夫人如此看好林家姑娘,大公子的婚事看來是八九不離十了,咱們府里就要有喜事了。」
沈安安淡淡應了一聲,有些心不在焉。
「也不知屆時老夫人會不會回來參加大公子喜宴,若是回來,姑娘就能見到老夫人了。」
聞言,沈安安偏頭看了眼日漸冷寒的天兒,心中隱隱浮上擔憂。
祖母身有舊疾,每到寒冬都會腿疼,偏又喜貪涼,今年冬天她不在,也不知她會不會照顧自己,陳嬤嬤能不能管得住她。
「姻緣之事,誰說的准呢。」
她呢喃了一句,穿過遊廊踏入垂花拱門,想著要儘快回去給祖母寫封信念叨念叨才行。
「沈,姑娘。」
一道不怎麼確定又帶著驚喜的聲音響起。
沈安安回頭,就見對面的青石小路上走來一人,粗布衣洗的乾淨發白,看著她的表情喜形於色。
「張公子。」
她微微有些驚訝。
張業揚站定腳步,十分有禮的拱手,「沈姑娘,在下還以為是我眼花了呢,不想真遇上了你。」
他不敢在沈府亂走,只能放慢了步子,就期許著能有幸見到她。
墨香看著他痴呆的笑,輕笑了聲,「這是沈府後宅,遇上我家姑娘不是情理之中嗎。」
張業揚有些不好意思,侷促的攥了攥袖口。
沈安安睨了丫鬟一眼,才轉頭看向他,「張公子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哦,我是來尋沈大公子的。」他臉上浮上肅然。
「如今外面流民四竄,雖對京城秩序產生了影響,到底都是為了生存,迫於無奈。」
「可這兩日卻有不少官差突然開始無故拿人,不拿流民的命當回事,故意傷害,不配合者甚至活活打死,草菅了不少人命,在下同同窗實在看不下去,遂商議,想要聯名上奏皇上,懲治腐敗,安頓流民,沈大公子主管此事,所以在下來是想遞聯名書的。」
沈安安垂眸看了眼他手中宣紙,眉頭微微蹙了蹙。
流民一事,她曾聽過一兩耳朵,就連她一個後宅女子都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張業揚怎麼敢淌這渾水的?
還是說他當真忠正到命都不要的地步?
「張公子可知,有句話叫官官相護,你這封聯名書,會得罪多少達官顯貴,寒窗苦讀數載才考中的功名,公子就不怕付之東流嗎?」
「想過。」張業揚目光灼灼堅定,「可若是如此不公,要我等視若無睹,那這功名,又要來何用,在下深知我等寒門人低勢微,可三年一次科舉,不就是為朝廷注入新流,若都去趨炎附勢,那科舉,不就成了給那些位高權重者選走狗嗎。」
「……」
沈安安突然想到一句話,君立明堂中,不沾雪與風。
可清是臣,濁亦是臣,沒有強大的家族與勢力,好人又哪是那麼好當的。
可對上張業揚清澈果決的雙眼,她又覺得自己的勸告比起他大勇無畏的犧牲,又委實有些小人。
最後只說了句,「便是清官也要講究方式方法,結合時勢,分清主次。」
若是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那不是勇敢,是以卵擊石,白白送命的傻子。
「多謝沈姑娘好意。」
沈安安第一次見有人可以擰成這樣,又覺得自己的私心在如此君子面前,那麼的陰暗。
「墨香,帶張公子去大哥院子。」
「是。」墨香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張業揚對沈安安拱了拱手,就走了,卻又在幾步後頓住了腳步回頭。
沈安安愣了愣,微微牽了牽唇角,張業揚臉霎時紅透,腳下都有了幾分踉蹌。
若此次能保住性命,成功留在京城,他一定要告訴沈姑娘他的心意,就算是痴心妄想,也好過無疾而終。
回了海棠園,沈安安給沈老夫人寫了封信,絮絮叨叨,洋洋灑灑了三四頁。
墨香將墨跡吹乾裝入信封中,邊說,「老夫人就煩姑娘嘮叨,若是瞧見了這長篇大論,指定會嗤之以鼻,偷罵姑娘不可。」
沈安安也笑了起來,書信往來大約要十日上下,等再收到沈老夫人回信時,天氣又寒了不少,江南潮濕,比之京城肯定更加陰冷。
沈安安立在窗欞前打開,偌大的白紙上只用毛筆寫了五個字,「知道了,囉嗦。」
囉嗦二字,還是加粗加大的,沈安安眉眼彎彎,染上了暖色。
「大哥回府了嗎?」
「回了,這會兒子應該已經給夫人請了安回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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