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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眉眼耷拉著不吭聲。三個月前這錢就應該花完的,她見你母親上趕著討好她,就把自己的錢壓在箱底,有什麼需要買的全使喚你母親。

前兩天她一時手癢,去摸了幾圈麻將,結果輸得一塌糊塗,壓箱底的錢全給了牌友。本來想著還有你母親這個冤大頭,會好吃好喝地供著她,誰知道今天你母親竟然空著手來。

你母親氣定神閒地坐下來,「不是我不想給您買肉吃,您也知道我開店這麼忙都捨不得雇個人,還要養孩子,孝敬您的錢和東西確實是從手指縫裡擠出來的。」

老太太見你母親這時候跟她開始哭窮了,眼珠子一轉,「你跟老陀的事我也聽說過,雖然說你們沒領過證,但你們好過一段,那你就是我的……」

你母親咚得一聲坐起來,像被誰狠狠打了一巴掌,漲紅著臉哆嗦道:「哪個嘴賤的在您面前這麼編排我?我過來看您,是因為老陀生前對我們娘倆很照顧,他還免費教李重識字學習,算她的啟蒙老師……您是他母親,從道義上我也得過來看看您,我和他之間絕對乾乾淨淨!」

你抬眼看著母親,她的一腔真心,一派德行,好似狠狠踐踏般,滿臉痛苦難過……你突然看不明白了。

到底哪個樣子才是真實的她?

老太太也被她這個樣子嚇著了。本想著面前這個女人該是個實心眼,自己生的那個禍害把她哄得咕嚕咕嚕轉,即便他死了,她還願意上門伺候他的孤寡老母。結果她竟然不承認?還拋出如此義正言辭的話來?

「您要是這麼認為,這麼看我,那我以後就不敢再蹬您家的門。老陀對我們的好,我們只能記在心裡。」

你母親作勢要走,老太太趕緊下床一把拉住她,陪笑道:「別,別走啊。我也是聽外頭那些人瞎說,我都沒當回事!」

你眼睜睜看著母親立馬把抬起的腳落了回去,又施施然坐了下來。

她笑了笑,「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也不為了什麼,就是想報答。」

老太太眉眼這下全笑彎了,一改往日尖酸刻薄的模樣,試圖拉住你母親的手。

你母親不動聲色地挪開一點距離,擺出一副為難表情,「有句話我忍了很久,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老太太現在把你母親當做搖錢樹,眼也不花了心也不瞎了,立馬殷切地說,「慶芬啊,有什麼話千萬別憋著,對身體不好。」

你母親皺著眉說:「我聽人說,老陀是被人搞死的。」

-

沒過幾天,有食客在店裡閒談,說老陀的母親跪在派出所門口喊冤。但沒幾分鐘,就被幾個人強行抬走。

你母親半夜偷偷上門,老太太得意洋洋舉著一疊錢,整張臉笑成了大菊花,「可輪到我老婆子挖到寶藏了。」

你母親唇角勾著笑,叮囑她千萬別太貪心。這座寶庫就是她未來的退休金,她的保險柜,沒錢的時候可以取,但這寶藏大門不能經常打開。

老太太滿臉不屑,「他們殺了我兒子,就得花錢養著我。我讓他們什麼時候吐錢,他們就得吐。」

你母親沒接話,昏黃燈光落在她的臉上,半明半暗。

-

又過了幾天,店裡來了位不速之客。

是高倩。

高跟鞋上的她,在你眼裡花團錦簇,香味十足。

你母親一點也不意外,該幹嘛就幹嘛,壓根沒把她看在眼裡。

高倩咬著唇,迎著周邊投來的異樣目光,走到你母親面前,「我有話跟你說。」

你母親頭也不抬,「嘴長在你臉上,你想說就說。怎麼?難道你要講的話,見不得人?」

高倩壓低聲音,憤恨道:「老陀他媽天天鬧我,是你鼓動的吧!」

你母親抬起頭,冷冷道:「心虛了?因為心虛所以才給她那麼多錢?你也該知道這老太太貪得無厭,給一次哪能夠?粘上她,除非她死,你一輩子也甩不掉!」

說到這裡,她眼波里透著譏諷,「你現在心裡是不是在盤算把她殺死的方法?就像你們殺死老陀一樣?!」

-

1998年的夏天,你開始快速抽條。

是啊,再纖細孱弱的野草也能迎風勁長,不知不覺間你已長到母親咯吱窩那裡。她自然不會注意,是你總悄悄地站在她的身後,舉起手比了又比。

同時瘋長的還有對老陀的思念。每天晚上睡覺前你總要緊緊攥著那把燧石刀,直到尖銳冰涼的刀刃劃破手心,感到痛才停止。

你知道他的屍骨已經化了灰,被隨意埋在不知處的幽黑地下。蟲蟻可能噬咬它,根蔓可能侵襲它,地下水可能淹沒它……你縮在被窩裡,越縮越小,小到可以鑽到骨灰盒裡。你舉著燧石刀,砍死所有蟲蟻和根蔓,擋住洶湧水勢,天亮時,你再從骨灰盒裡鑽出來,放大成那個已然抽了條的小孩。

每晚如此,從不停歇。

同時繁忙的還有你的母親。

她開始稱呼老陀母親為「乾娘」。每天忙完都會去她那裡坐一會。偶爾在上下學路上碰到這位「干奶奶」,她會從口袋裡掏出一兩顆糖哄你。你安靜地道著謝,轉過身就把糖狠狠甩得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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