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波嘆了口氣,「小池,咱們好歹也是一個大院長大的,能不能不要一口一個劉隊?!」
陳秋池低聲道:「青梅竹馬算不上,頂多算朋友。」
劉波唇角立馬翹起來,「朋友!朋友!朋友也行!」
陳秋池別過臉,看向窗外。
這條路她走了無數次,不管是趁著黑夜,還是迎著晨霧,亦或是颱風暴雨天,距離省腫瘤醫院越近,她的喉嚨就被掐得越緊,她必須頂著最後一口氣才能不倒下。
今天這種熟悉感又席捲而來。
她深吸一口氣,輕輕摩挲著右手手腕,隔著袖口,那條用彩筆畫就的金魚正在遊動。她能觸碰到它隆起的水泡眼,能看到它散開的尾鰭像一朵盛開的鮮花在水中蕩漾起一層層漣漪。她閉上眼,將自己的身體縮小,放在波紋上,一呼一吸,一盪一漾……
小金魚的吻探過來,輕輕親在她的臉上。
她快要哭了。
-
李重的病例被調了出來。
去年12月,她參加市兩癌篩查時發現HPV16病毒感染。她沒有選擇在本市做活檢,而是前往省腫瘤醫院做了系列檢查。
省腫瘤醫院專家雲集,技術更好,這樣的選擇也屬正常。
但她並未告知任何人,包括丈夫方月華。
過去的三個月內,她請了三次假。對於常年滿勤踏實肯乾的她來說屬實不正常。
第一次她來省腫瘤醫院做了活檢和PET-CT。第二次來省腫瘤醫院聽醫生判定她得了宮頸癌。第三次她並未按照預約時間入住醫院治療,而是在醫院外的濱江濕地公園溜達了一整天后直接回了家。
且省市兩地早已互通醫保,不知為何李重選用自費方式,用的還是現金。
「她的病情非常嚴重嗎?」陳秋池看向主治醫生。
醫生皺著眉,「病人的腫塊發現時已經超過了4CM,不僅侵犯了宮旁,還侵犯了盆腔,淋巴結也有轉移。從分型上看,屬於中晚期。這個階段的生存期有一定的差異性,五年的生存率約為60%到70%,當然,這一切還要看病人的身體狀況和治療情況。說不定等到神藥上市,還能活得更久更有質量。」
神藥?說白了不過是醫生給予病患及其家屬的安撫罷了。待一線二線三線甚至十八線的藥都用無可用時,病情就會立馬加重,死神會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你面前。
陳秋池臉色蒼白得厲害,連醫生也忍不住問她是不是有什麼不適?
「警察也是人,也怕進醫院……」她壓了壓胸口的悶氣自嘲道。
醫生笑起來,「是。我們醫生也怕進醫院。」
劉波遞過來一個保溫杯,裡面泡著陳皮紅棗。
「新杯子,沒人用過。不燙嘴,溫度剛好。」
陳秋池看了他一眼,接過來道了聲謝。
「人得了這種病,有非常大的情緒反應非常正常。有的人自暴自棄不治療等死,有的人怕死怕得要命,正經治療不做,非要去搞什麼氣功、辟穀、自然療法,錯過最佳治療期和治療手段,貽誤病情,降低生存率……當然,現在病人已經沒了,我們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
當然有意義。
李重放棄家門口的市腫瘤醫院不辭辛苦跑到省腫瘤醫院看病,說明她有求生意願。她找了黃牛花了大價錢約專家號搶住院名額說明她想活下
去。
到底是什麼讓她第三次跑到醫院門口,卻又臨門一腳逃走,直至最後死在文匯花園的地庫里?
那天,她遊蕩在醫院外的公園,到底想了什麼,又是如何勸說自己放棄的?
陳秋池皺起眉頭,「李重得這種病,是否與他丈夫有關?」
醫生慎重道:「宮頸癌與HPV病毒息息相關。像她攜帶的16病毒,屬於高危病毒,若是長時間沒有轉陰,數年內有極大的機率轉變為宮頸癌。所以定期體檢很重要。」
「這種致病病毒的確通過性生活進行傳播。我只能說,如果女性的男朋友或者丈夫的性對象不唯一,她感染病毒的機率就會非常大。當然這種病也和人的免疫能力息息相關,很多女性都會攜帶這種病毒,一般情況下都會轉陰,如果剛好某段時間免疫能力下降……後果就可能不容樂觀。」
「這些情況您當時是否告訴過李重?」陳秋池問。
醫生點點頭,「她的確詳細問了我這個問題。她說她的丈夫可能同時存在多個性對象。」
-
從診室出來時,陳秋池主動提及到對面的濱江濕地公園走一走。劉波哪能不同意,獻寶似的背包里掏出一個女式防曬帽,「喏,戴上。省得中暑。」
陳秋池有些意外,「你背的是哆啦A夢的百寶箱嗎?」
劉波滿臉不自在,「這是我媽的,剛好放在我包里。」
陳秋池:「裡頭還裝了什麼?」
劉波難得見她主動和他講話,立馬小尾巴翹到天上去,「裡面還有防蚊水、口罩、口香糖、暈車藥、充氣旅行枕、衛生巾……」
「都是張阿姨的?她都六十了!」陳秋池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難得的笑意。
劉波:「……反正你要用就跟我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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