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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里席地而坐,伸出一根指頭逗弄惠惠,戳他的臉蛋,惠張開嘴咯咯笑。

「你是姐姐嘛,好懂事呀。」一個年輕的女人上前搭話,「媽媽不在身邊嗎,弟弟生病的時候還是有媽媽陪伴為好,爸爸難免照顧不到細節啊。」

「媽媽死了。」

裕里平淡地說出口,對她而言不值得避諱。

年輕女人聞言,語氣更為溫柔:「原來是這樣呀,怪不得要辛苦你陪弟弟來醫院呢,家中沒有年長女性的生活一定很難過吧。」在她的手即將摸到裕里小小的腦袋那刻,惠突然放聲大哭。

甚爾:「這小子怎麼回事,哭個不停。」

裕里慢吞吞地解釋:「惠惠生病了身體不舒服,不舒服就想哭,哭是小孩表達痛苦的一種方式。」

甚爾:「嘖,你小時候可沒有這麼愛哭。」

裕里:「我和惠惠不一樣,他很正常。」

言下之意,她不是普羅大眾眼中應該標榜為正常一列的小孩。

多數情況下,她常脫離自身角色,以旁觀者的眼光審視周遭,裕里很明白自己性格的缺陷。

從隨身斜挎包里取出一隻溫度正好的奶瓶熟練地送到惠惠嘴裡,和甚爾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忽視一旁熱情搭話的年輕女人。

女人走後,裕里變回沉默寡言,不再跟甚爾沒話找話。

甚爾覺得新奇,問她:「你很在意剛才的女人?」

裕里搖頭:「剛才我回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一直瞄在你身上,很可能是想找你當接盤俠。」

霓虹是個出生率很低的國家,非母體身體原因決不允許墮胎。

女人手中拿著的是孕檢報告單,她的丈夫卻不在身邊。

還有一個原因,甚爾是在場男性里唯一主動抱著孩子的父親。

甚爾沉默,裕里又接著說。

「我和惠惠還小,你不能找其他女人當媽媽,最起碼要等到我成年後,你才可以找別的女人。」

從醫院回來後,惠惠已經在裕里懷裡安睡,甚爾到廚房給惠惠溫奶瓶,他竟然主動照顧惠惠,裕里感到驚奇,不過轉念一想她不在家的這段時間裡惠惠也是需要人來照顧吃飯的,應該都是他做的吧。裕里思索,甚爾開始學著照顧家人對她而言是好情況,說明他正慢慢從妻子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來。

——

當親耳聽到裕里說她不是一個正常孩子,很平淡的承認了這個事實,甚爾還是感到難過。

他心底冒出愧疚的情緒,他很難坦然地說出抱歉,這份擰巴源自他自小的生長環境不允許他對別人說出如此柔軟的話語,也從來沒有長者正確的教導過他如何正常和人交流,哪怕和妻子剛熟悉的那段時間裡,他總是以吊兒郎當,隨心所欲的偽裝防備妻子。

他不擅長如何溫柔地把真心交給愛人,如何正確地愛一個人,妻子是給他這條野狗拴上繩索的神明,只有妻子會包容他的真實面目。

裕里洗漱完穿著白色吊帶睡裙走出來,她的背部脖頸鎖骨處,胳膊以及手腕都有著不同程度的傷痕,甚爾分辨這些傷痕產生的原因有多年經驗,咬痕,麻繩捆綁留下的印記,還有重物捶打過的痕跡,只需一眼他就可以全部辨認出。

裕里滿不在乎,或者說她完全沒有遮掩的意識。

她用柔軟乾淨的毛巾擦拭頭髮時還是拉扯到了傷口,她的動作停了下,才慢慢繼續,裕里沒有哭,自雨夜那晚接她回家後再沒有哭過一次,裕里繼承了他敏銳的五感,那是他垃圾血脈里為數不多的優點。

所以,每個夜晚裡,父女二人都能聽著對方平靜,有規律的心跳聲入眠。就好像那起綁架案對這個家庭沒有任何影響。

她一隻手搭在惠惠身上,側躺在床上傾聽客廳里的動靜。

甚爾已經好多天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裡休息,裕里五感很敏銳,她靜靜數著男人心臟跳動的規律,推測他的腦子裡正在想些什麼。甚爾悲傷的時候心臟就會跳動的很慢,好像每一下振動都需要極大力氣來完成。而現在,他心臟跳動的聲音趨於平和。

這個家正在一步步朝好的方向轉變,裕里很開心。

她閉上眼,貼緊惠惠,嗅著弟弟身上甜膩的奶香味入眠。

第二天清晨,裕里衝進廁所乾嘔。

惠惠拉了,量大且臭。說明惠惠的消化由紅燈轉為綠燈,但對裕里的鼻子而言是屎無前例的打擊。

她把甚爾推去清理惠惠,小女孩萎靡的縮在沙發上,用厚厚的一疊紙巾捂住口鼻,雙眼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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