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開自己的傷口、將自己暴露在空氣之中固然簡單,可問題是,讀者或者說觀眾想看到的才不是那樣單調的、毫無主旨的故事。你需要適當地修繕,就像我展露在你面前的時候,雖然是我但又不止是我。不一定說一定要諂媚……就是迎合別人,可如果想要讓別人對這個故事產生共鳴、產生不舍,就應當需要適當地裁剪。創作,是需要做減法的。」
就像畫畫的時候不能夠超出畫布,她的演技也是這樣。
明明有蓬勃到想要爆發出來的設定,感情就像沒有休眠的火山,可最終能流露在臉上、能夠說出口的話語就如同心理學中的「冰山理論」——僅僅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漂浮在表面。
倒不一定是剩下的那些多難以宣之於口,而是那些東西說不定本來就0人在意,就算知道演戲就應該丟掉羞恥心,她也不想成為譁眾取寵的小丑。
更何況,適當的隱瞞才有可能達成敘述的詭計,不是嗎?
白鳥理莎想了想,乾脆又重新打開了手稿:「比如說這裡,你詳細地描寫了殺人的經過,又對於主人公靠著微薄的薪水活下來而精打細算,你想強調的是掠奪生命的罪惡感嗎?還是說在這樣社會中活下來的艱難呢?如果每一件事情都詳細闡述,如果每一件事情你都想要儘可能地變得真實看起來毫無疑點,那就會缺少重心,顯得像是日記。」
「……雖然,我認為也是因為你並不知道你想要表達的內容。寫這本書的意義是什麼?活著的意義又是什麼?這種我自己也會答不上來的東西,自然也沒有辦法給你解答。」白鳥理莎輕聲說,「諷刺高官的虛偽,揭露活著的困難,貓可以想到這一步就夠了,可是人類,又應當怎樣做出自己的選擇呢?」
「殺人不應當是唯一餬口的方式。生命既然不分貴賤,那自己的活著就不應當建立在別人的死亡之上……我是這麼覺得的。」這個在加入武裝偵探社之前,就只是做著最基本的「清道夫」工作的前殺手如是說,「可至於這樣之後的人生意義……即使是現在我也在尋找。」
織田作之助拿著自己的稿件,對著白鳥理莎露出了淺淡的笑容:「謝謝你,白鳥小姐。我大概知道,我接下來的修改需要注意哪些地方了。即使是迷茫也要前進,只要活下去才能夠繼續尋找,大概,這就會是最後的結局。」
白鳥理莎不說話了。
即使是現在的她身上還披著「太宰治」的皮,仍然抱著「希望織田作能夠得到幸福」的願望,她卻還是無法忽視聽到這一番話……心裡產生的嫉妒。
並不是因為他的幸福裡面,「太宰治」的存在可有可無。
而是……
這個說著自己還沒有找到,卻正已經寫小說,年紀輕輕就兒女雙全,甚至芥川還能偶爾充當一下家裡的狗……有著自己喜歡的興趣愛好,從來不會感到寂寞和空洞,那是多麼完美的人生贏家啊。
對著白鳥理莎說著「我還是要繼續尋找」的織田作之助,就像是在對著賣火
柴的小女孩說「我還不夠有錢」的億萬富翁,她的口袋裡沒有一塊便士,有的只是下一根劃出的火柴。
那是太宰治給予她的,會在燭光中一起有意義地死去的承諾。
白鳥理莎的精神懨懨的,直到幾天之後,江戶川亂步的來訪。
「說起來。」這個口中含著棒棒糖,明明和織田作之助同齡卻好像遠遠比他年輕一輪的青年偵探,態度漫不經心到就像是隨口一提,「白鳥小姐,有考慮過加入武裝偵探社嗎?」
這一次,白鳥理莎露出地驚訝並非作偽。
「……什麼??」
第27章
可以是單方面的分手但承諾單方……
加入武裝偵探社?
白鳥理莎不知道要怎麼樣面對這個邀請。
她雖然設想過剛穿越就出現在武裝偵探社這群人的面前,受到他們的感染或許心態能夠有所改變,但是現在?
「亂步先生。」白鳥理莎說,「你想從我這裡得到的情報,也不一定是需要我加入我才會願意告訴你。」
她並不擅長保守秘密,永遠管不住自己的嘴,所以才偶爾會懊悔地想要用刀子割破嘴唇。
讓她泄露情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吧?
一點點的酒精,一點點的恭維,一點點的套話技巧……她就是無法始終保持警惕。
這一刻的白鳥理莎,臉上因退縮而面容的扭曲,甚至超過了之前被芥川龍之介傷害時候的痛楚。
「這個是社長的提案,照理來說轉述的話也應該交給國木田才對。但沒辦法,國木田自己都發現了在你面前的怪異……也就只好亂步大人出馬了!」江戶川亂步姑且算是解釋道,「不過是邀請而已,拒絕也是你個人的權利。害怕得顫抖到這個地步……你居然有這麼膽小麼?」
膽小鬼連碰到棉花都會受傷。
這句因為過於出名,而使得白鳥理莎都不願意使用的話語,就這樣輕易地闖入了她的腦海。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誠如對方所描述的那樣,她哪怕緊緊地握住自己的袖帶也停不下的顫抖,手心裏面早就是黏在一起的汗液。
如果說自己有利用價值,而被人友善地對待,那樣會比較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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