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試著讓自己回到父親訓練他呼吸時的狀態,想方設法地調整,但是依舊艱難。
他劇烈喘咳著,從藥箱的隔層里拿出了人工肺。
這隻人工肺是他自己用廢舊材料改造的,沒有燈塔正規的人工肺那麼精巧完整。
他把它做成了一個小巧單肩包的樣子,肩帶上有用於連接肺部的軟管,陳泊秋眼前昏黑,在胸口上按壓摸索了一陣,找到了合適的接管位置,就用手術刀在那裡割開了一個十字。
血瞬間奔涌而出,他渾身發抖,眼睛也看不清楚,攥著軟管在切口上按了好一陣才按進肺里去。
軟管頭部也是十字的,從十字切口進入肺部之後旋轉一下,就能卡在切口裡,並且堵住那裡湧出來的血。但因為陳泊秋體質問題,血涌得又凶又急,好一會兒才被軟管堵住。
人工肺接通開始工作後,陳泊秋才慢慢從瀕死的窒息感中抽離,他蜷縮著身體,因為寒冷和失血,時不時抽搐著。
但他沒有忘記自己答應過陸宗停的事情,第一時間給他發了消息:【上校,我去找些清泠木就回。】
身上的血還沒有干透,連接人工肺的地方也還在輕微滲血,現在回去不合適。
裝上人工肺之後他呼吸輕鬆了很多,就是因為失血有些發冷乏力,但還是能勉強起身行動的,只是腿不太方便,就慢了些。再緩一會兒,他就能發動灰狼的能力,儘快趕回基地了。
肚子還是有些疼,他手指顫顫巍巍地覆在小腹上,就像秀秀說的那樣,他這裡是溫熱的,小檸檬剛剛差點離開時,就變得很冷,好在現在慢慢又暖起來了。
是很乖的孩子。像陸宗停小時候,鬧脾氣時凶得很,脾氣沒了又笑眼彎彎,黏著人不放。
如果小檸檬很像陸宗停的話,他是不是就能接受它了。
陳泊秋的手指笨拙地動作起來,在小腹上輕輕打圈按揉著,薄薄的皮膚下,幼小的生命在輕微翕動著回應他。
陳泊秋怔怔地感受著小檸檬輕柔細微的動作,模糊的視線里是沉黯無邊的天空和張牙舞爪的枯枝,裹挾著煙塵的冷風一刻不停地往他身體裡鑽,他像個被放逐的流浪者一樣孤寂,卻忽然萌生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來。
他還以為小檸檬就要留不住,自己也會死在這裡。
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就可以帶著小檸檬去找哥哥了。小檸檬長得像陸宗停小時候,很可愛,哥哥會喜歡它的。
哥哥會看在小檸檬的面子上,跟他說說話嗎?
他再見他一面,想跟他說聲對不起。
「哥。」陳泊秋閉上眼睛輕喚著,像一聲嘆息。
心臟很疼,他有些脫力地抱著懷裡新撿回來的清泠木,慢慢半跪在地上,冷汗淋漓落下,他蒼白的嘴唇顫顫巍巍地開合著,又低喃著喚了聲哥。
他幾乎力竭,眼前也是昏花重影不斷,但還是用左腿支撐著身上的重量,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就像沙塵風暴中垂死掙扎的枯木。
他最終還是筋疲力盡地倒了下去,但是有人接住了他。
那個懷抱寬闊溫暖,帶著常年累月征戰沙場沉澱下來的塵土狂風和硝煙戰火的氣息,滄桑而厚重。
是哥哥嗎?
「哥……?」陳泊秋咳了許久,喉嚨很疼,哪怕說出來一個字也是破碎的。
—
「是我。」陸宗停抱著他,將自己半張臉埋在他柔軟的頭髮里,聲音干啞,帶著狂奔後凌亂不堪的氣息。
林止聿死後,他第一次聽到陳泊秋喊哥哥。
他的聲音里是沒有情緒的,但從他千瘡百孔的嗓子裡斷斷續續擠出來,每一個音節聽著都很痛。
「……」陳泊秋身體僵住了,連呼吸都沒有起伏一般,冷冰冰的身體一動也不動。
陸宗停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不知所謂地強笑了一下,啞聲道:「你也會想他。」
陳泊秋喊林止聿時,細想起來跟他在基地喊的上校有幾分相似,就像是山窮水盡之人,再等不到柳暗花明,只是想在無盡的黑暗與絕望中尋求一點寄託。因為他只是那麼喚了一兩聲,別的什麼也沒有說。
陳泊秋聽到他那句話,終於有了些反應,卻是顫慄起來,含糊地喊他上校。
「我再撿些,就回去了……」他吃力地說著,每一個字都像剜著他的喉嚨一般,帶著嘶啞的血氣,「不、耽誤……」
陸宗停聽他斷斷續續地說這些話,明明聽起來人是沒有什麼力氣了,卻一直牢牢地把撿來的清泠木抱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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