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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泊秋沒說什麼,只是小心地把陸宗停攬到自己懷裡,動作很輕卻又異常地穩,陸宗停下意識地以為林止聿又要來弄他,一口咬在陳泊秋的胳膊上,還不鬆口,含糊地道:「我不要你這個壞哥哥!」

陳泊秋沒掙扎,輕輕揉撫著小孩兒擰成一團的眉毛,輕聲說:「是哥哥不好,但宗停得吃藥。」

陸宗停燒得迷迷糊糊,感覺現在抱著他的人懷裡涼絲絲的,身上已經不是那股軍火塵土的味道,而是清冽的藥香,他抽抽鼻子,勉力睜開燒得沉甸甸的眼睛,不太確定地道:「泊秋哥哥?」

「嗯。」陳泊秋一邊答應他,一邊接過林止聿遞來的藥,慢慢地扶著陸宗停坐起來一些。

陸宗停一邊哼唧一邊念叨著泊秋哥哥,陳泊秋每一聲都答應,然後趁機把藥都餵進他嘴裡。

這對陳泊秋來說實在折騰,林止聿在旁邊看得咬牙切齒:「討債的臭小狗!」

陸宗停好像聽到了,嘴巴開始癟起來,陳泊秋掩住了他的耳朵,低聲安撫:「宗停喝藥,哥哥什麼也沒說。」

陸宗停的嘴巴卻癟得更厲害,鼻子也皺起來,他喝了藥精神好了點,眼睛清明了一些,看著陳泊秋,裡面忽然就飛快地蓄起淚水,然後往陳泊秋懷裡一撲號啕大哭起來。

林止聿看著也不知道是該鬆一口氣還是該發火,鬆一口氣吧這臭小子總逮著陳泊秋可勁兒折騰,發火吧他在除陳泊秋之外的人面前又硬得像塊石頭,從不示弱,有時候真怕他把自己憋死了。

臭小狗一邊哭,一邊嗚哩哇啦地說著什麼做噩夢了好害怕,要泊秋哥哥陪著睡,好像真是嚇得不輕,但是追問起來,他又不明講,只說記不清了但是很恐怖。

陳泊秋向來不是刨根究底的人,他只會幾乎無條件地慣著陸宗停,他要他陪著睡,他就陪他,他說不出噩夢的內容,他也不多追問,只告訴他,想起來了就可以說,他都聽。

陸宗停永遠都記得那個夜晚。

他睡到半夜突然驚醒,睜開眼睛,陳泊秋就在他身邊,戴著單片鏡,在暖黃色的小夜燈下用多維儀辦公,他動作輕微,神情專注,連睫毛都顫動都是柔和緩慢的,整個臥室都因為他的存在變得靜謐而溫暖。

陸宗停閉上眼睛,往他身邊靠,他輕輕攬過他,掖好被子,一下又一下地撫拍他的脊背,他很快就再度沉沉睡去。

再也沒有一個夜晚能讓他如此安心。

窒息麻木的感覺忽然開始褪去,蛾群的嘶鳴聲和翅膀震顫聲混著風聲再度由遠及近地灌進他耳朵里,身上被蛾群綿針刺中的地方也重新恢復了密密麻麻的痛感。

但是蛾群帶來的惡臭味好像不太聞得到了,周身被一種木質的焦香,還有那個熟悉的清冽的藥香味包裹著。

陸宗停想要睜開眼睛,卻仍舊感覺費力,昏沉間忽然感覺一雙冰冷乾燥的唇覆在了自己僵硬大張的嘴唇上,竭力往外吮吸著什麼。

陸宗停很快就意識到了,他在幫自己吸出堵在喉嚨口的碎屑,因為隨著他幾次重複動作,他幾乎被堵死的喉嚨終於開始鬆動,空氣能夠正常進出。

陸宗停終於緩過勁來,睜開眼睛,視線里就是陳泊秋蒼白焦急的臉,雖然剛剛他就大概知道是他,但真的看到他人,想起剛剛兩人之間反反覆覆的近似深吻的動作,他還是止不住地發愣犯傻。

但陳泊秋好像沒發現他醒了,臉上焦急的神情並未減少半分,蒼白乾裂的嘴唇哆嗦著,他俯下身又朝他臉龐湊近。

陸宗停大窘,按著他的肩膀乾咳了一聲,嘶啞地道:「呃,陳泊秋。」

陳泊秋大夢初醒般顫慄一下,卻還是有些遲鈍的樣子:「上校……?」

「嗯,」陸宗停坐起來,低喘了一陣,覺得呼吸越來越順暢,道,「我沒事了。」

陳泊秋眸光微顫,沒說話,低下頭握著陸宗停的手摩挲著,竭力想要化開因為窒息而僵滯在那裡的冰冷血液。他的手很冰,一直發抖,卻固執地想要把陸宗停僵冷的指尖暖起來。

陸宗停並不知道自己方才瀕死時是怎樣一番情景,他只是夢回到從前。縱使關於過往,他有很多事想問陳泊秋,但眼下顯然不合時宜。多年行軍的習慣讓他一睜眼第一件事情就是觀察周圍的情況,陳泊秋把他帶到了一處既不隱蔽也不安全的半開放小山洞裡,仍舊有不少飛蛾會從這邊掠過,但也只是轉動著漆黑幽深的眼珠打量著他們,雖有意圖進攻,但又忌憚著什麼,盤旋躊躇不前。

陸宗停輕嗅了兩下那股木質的焦香味,隨即就發現自己身上塗滿了炭灰狀的東西,從味道來分辨,是清泠木的炭灰。應該是陳泊秋把找到的清泠木燒成了灰抹在兩人身上,這才讓蛾群不再敢靠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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