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泊秋不是很會唱歌。
他童年的夜晚沒有搖籃曲,唱歌這個事情對他來說只有大段大段的空白。後來在陸宗停小時候,他會哼唱一些簡單重複的旋律哄他慢慢睡著,因為他嗓子不好,發出來的聲音有些難聽,所以也很少唱,而且小孩長大以後,那些旋律他也記不住了,之後又是一片漫長的空白。
直到和秀秀分別之前,小姑娘教給他一首歌,叫《送別》,這是他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學到了一首有名字有詞的歌謠。
「長亭…外……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
沉疴多年的心肺和被脖環擠壓著的喉嚨決定了他永遠沒有辦法將歌謠唱得多麼動聽,他甚至沒有辦法發出正常的音調,也沒有辦法將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地吐露出來,所以難聽到了滑稽的地步,但是小姑娘沒有笑話她,她站在那裡,努力地跟著他混亂的節拍和音調,笑意盈盈地點頭拍手,陪他一起唱。
晚風拂柳笛聲殘
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餘歡
今宵別夢寒
陳泊秋看到他送給秀秀的小花小草大片大片地盛開,簇擁著小姑娘在純白聖光中越來越模糊遙遠,也越來越明亮的身影。
後來白光將鮮花和女孩全部擁抱,歌聲消弭,天昏地暗,萬籟俱寂,只有他一個人還在原地。
—
「誰在那裡?不許動!」
「怎麼了,有活人?」
「嗯,好像是咱們白艦的人,身上有個醫藥箱。」
察覺到細碎雜亂的腳步聲在快速靠近,陳泊秋遲鈍而空白的大腦卻反應得格外緩慢,抬腿想要逃跑的時候,大量的感染試劑就朝他噴濺過來,從他的口鼻嗆進肺部,他窒息一般大張著嘴,卻連咳嗽都咳不出,只是劇烈地倒吸著污濁的空氣。
「沒有感染,看下他的藥箱。」
陳泊秋藥箱的肩帶被人拽住,這個藥箱從肩帶到箱體都已經是脆弱不堪,這麼一扯就應聲而落,裡面的東西盡數摔出,幾包血漿在灰白的雪地里格外鮮紅刺眼。
而陳泊秋也在推搡中摔倒在地,他還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只是艱難地膝行著,想去把掉了的東西撿回來。
「有血漿!」
「這是十字燈塔的血漿包裝袋。」
「你是我們的人嗎?」
圍著陳泊秋的幾個人中,有一個人一直沒說話,面色陰沉地盯著陳泊秋看了許久,忽然用力拽住他的胳膊,大力擦拭著他衣服上袖標的位置。
袖標又是破損又是開裂,但「B134」的字樣模模糊糊依稀可辨,那人森冷的雙眸逐漸染上了薄薄的血紅色。
「怎麼了秦容?」有人察覺到他的異樣,「是我們的人嗎?」
陳泊秋渾身上下、包括臉上都是髒污一片,根本分辨不出來一點正常人的模樣。
秦容面無表情地揭下他的袖標:「不是,估計是這裡的難民,偷了我們的物資。」
「這樣……那我們就把血漿帶回去吧,其他的好像也都是些垃圾,沒什麼用。」
「嗯,」秦容看了一下四周,道,「你們去別的地方再看看,這裡我來處理。」
「好。」其他幾個人應聲正準備離開,秦容喊住了其中一人。
「我的多維儀好像有點問題,把你的借我。」
「行。」
—
在陳泊秋的手即將夠到一包血漿的時候,秦容一腳踩在他的手背上。
「怎麼,你還打算私藏血漿啊?」
本來已經在極度寒冷中幾乎毫無知覺的肺部,因為嗆進了藥水而再度灼燒著劇痛起來,但他連咳嗽都已經像瀕死之人一般沉重無力,更像是被扼住喉嚨時掙扎著發出的喘息。
他說不出話,只能拼命搖頭,試著用另一隻手去夠那包血漿。
秦容勾了勾唇角,手中借來的多維儀已經撥出了陸宗停的電碼。
那邊接通後,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報出隊友的軍隊編號。
「說。」陸宗停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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