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聲音極其嘶啞,卻難掩激動地在喊他「老陸」。
陸宗停心頭一跳,呼吸僵滯地看著「復活」的秦容倒了下去,一個灰頭土臉衣衫破爛的人站在那裡,糊滿泥漿和血塊的面容分辨不清是誰,他徒勞地抹了幾下臉發現可能沒用,就扯著嗓子聲嘶力竭地喊:「老陸,是我,許慎!」
陸宗停始終沒放下槍,冷汗順著額角緊繃得幾乎快要爆裂開來的青筋飛快淌下,他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後才從極度緊張的窒息感中抽離,急促地呼吸起來,喉嚨幾次梗住,才顫抖地吼出一句:「許慎......我操你大爺!」
許慎乾笑了兩聲,卻脫力一般要跪倒下去,甘小宇十分識相,想衝過去扶人,陸宗停將一份感染試劑給他,簡單說明了用法。
「我知道,我看見你們用過。」甘小宇抹了把臉上的髒污,過去給許慎做了檢測,試劑顯示一切正常,他便將許慎攙扶回來。
許慎明顯吃了不少苦頭,身上的衣服勉強也就能遮個關鍵部位,禦寒的作用顯然是沒有,深深淺淺的傷口都猙獰著外露,頭髮也跟被火燒過似的,乾枯發黃,臉上就更別提了,糊得六親不認,嘴唇乾出了一道一道的裂痕。
陸宗停示意甘小宇暫時迴避,收起槍枝把自己的水壺給許慎,聲音干啞艱澀:「抱歉。」
許慎艱難地抿了一口水,嘴唇痛得仿佛要裂開,喉嚨也跟被刀子割開一樣,他輕輕嘶了一聲,有氣無力地道:「小事,你不測我,我還要反過來質疑你是不是陸上校了。」
陸宗停苦笑著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想著剛才遞水壺時碰到許慎手指的觸感,這才勉強覺得一切沒有那麼不真實:「我是說我剛剛不是想操你大爺。」
「......我知道,一種抒情方式。」
「辛苦你了。」陸宗停眼眶微紅,輕聲說道。
「別肉麻,」許慎筋疲力盡地往地上一癱,跟只中暑的狗一樣大口大口地喘氣,「外面那誰啊?」
「有用的俘虜。」
「哦,陳博士怎麼樣?」
「沒什麼事。」
陸宗停對於他在這種狀態下還能第一時間發現陳泊秋難免感到有些驚訝,頓了一下才答上來,許慎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跟你說說我怎麼活過來的吧。」
「太多天沒吃沒喝,我跑到這裡,差不多就到極限了,什麼時候暈過去的,什麼時候被暴風雪埋住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因為虛弱,許慎說話有些斷斷續續的,但勉強能聽清,「我再次有意識,是感覺有人在我腦門上踩了一腳,隔著一層雪塊,也挺痛的。這時候我原本還有些混沌,是秦容那個孫子好幾嗓子把我嚎回來了......我能看到他在欺負你老婆,但是當時我大部分身體都還被埋著動不了......你信我吧老陸?」
「信。」
許慎「嘁」了一聲,低啞地道:「這會兒說信,要他真被怎麼了,我比秦容死得還難看。」
「......不至於。」
「還得感謝陸上校的槍法,你打秦容的腦袋跟打在大動脈上似的,他剛好倒我上面,血跟水庫開閘似的往外沖,把凍著我的雪塊全都給化了......我這才爬起來,」許慎咧著血呼啦喳的嘴,朝陸宗停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這波我是不是得感謝你們小兩口救了我一命?」
陸宗停卻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才緩緩道:「許慎,你沒事吧?」
許慎的神色有些僵硬,他知道陸宗停不只是問他的傷勢,但還是笑著道:「我能有什麼事,這不都活著回來了。」
陸宗停這回一直沉默著,他在等著許慎往下說。
許慎卻過了很久很久才喃喃地開口:「老陸,你知道青艦一直以來都人丁稀薄。在這個年代培養一個通訊兵,其實比培養一個槍手,一個戰地醫師要困難好多,有天賦的人太少,願意學習的人更少。大家都害怕災難,害怕死亡,更想要學傍身的本事保護自己,沒幾個人甘心看天氣、畫地圖,然後被別人戲稱是戰場上武力值最低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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