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官,您迷路了嗎?」有人在他身後輕輕地問。
會這樣稱呼他的人並不多,陸宗停微微一愣,回過頭去,看到了面色蒼白的甘小宇。
那個在啟明星軍團中艱難求生,給了他寶貴信息,只為回到海角與妻兒重逢的男人。
可是他們都已經不在了。
陸宗停心臟一顫,下意識地避了避對方灰暗的眼神,才澀聲開口:「抱歉……我沒顧得上你的事情。」
「沒事,我都知道了,」甘小宇扯著乾涸的嘴唇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低頭看了看自己懷裡的牛皮紙袋,仿佛自言自語一般低聲道,「燈塔還保留了死亡證明。」
陸宗停心底酸澀難當,不知如何面對他,僵硬地站立了半晌,才勉強組織好語言:「我不是故意瞞你,是不太知道怎麼告訴你實情。我想著……無論如何你回到海角,也算是跟他們重逢了,我……」
「我明白您的好意,」甘小宇啞聲道,「您願意跟我這樣的人解釋,我很感激。」
陸宗停搖了搖頭:「我跟你……沒有什麼不同。你之後打算怎麼辦呢?我會盡我所能提供幫助。」
甘小宇摩挲著手裡的牛皮紙袋,眼神空洞地沉默了許久後,茫然地搖了搖頭:「長官,我不知道。」
他並未從妻兒已逝的現實中回過神來,就算是已經認清現實,他艱難存活數年的支柱已斷裂,希望也已經磨滅,他仍舊只剩下孤身一人的、虛無渺茫的歸途,除此之外似乎已無處可去。
陸宗停想拍拍他的肩膀,胳膊卻疼得抬不起來,他只能按住傷口,低喘了口氣道:「你想好了就找我……或者軍統部的沈棟。」
甘小宇點點頭,像是勉強穩住了瀕臨崩潰的情緒,顫抖地深呼吸幾次,誠懇地道:「很感謝您,我知道您自己也是分身乏術,妻兒安危高於一切,我比誰都理解,所以您不需要再為我的事情煩憂的。」
陸宗停傷口疼得厲害,血又開始流,聽甘小宇說話聽得有些恍惚,半晌後才含糊地「嗯」了一聲,從口袋裡掏煙,發現煙盒都被血泡軟了,他又是一愣。
「長官,您受傷了?」甘小宇微驚,「這麼多血,您要趕緊處理啊!照顧不好自己的身體,您怎麼保護他們?您不能重蹈我的覆轍啊!」
「我……」陸宗停苦笑著吐出一個字,傷口忽然猛地一陣抽疼,他差點咬破了嘴唇才沒疼得喊出來,也就是這一咬,他有些混沌的神志頓時清明起來,臉上的表情逐漸僵硬,眼神也緩緩冷了下去。
他從沒有在甘小宇面前說過任何私事,就連之前他當面問過陳泊秋是不是他的伴侶,他也都沒有給出過肯定的答案,眼下他卻一遍又一遍地強調他的「妻兒」,只怕是有人要讓他來套出陳泊秋懷孕的事情。
他抬頭再次看著甘小宇時,已是滿眼陰沉:「是誰讓你來套我的話?」
甘小宇瞳孔顫慄了一下,卻極力控制:「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啊!」
他發現懷裡的牛皮紙袋被陸宗停抽出,驚叫起來,陸宗停卻已經打開紙袋,發現裡面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死亡證明。
甘小宇面色慘白一片,嘴唇也哆嗦不止。
陸宗停忍耐著失血帶來的暈眩無力感,儘量穩住自己的聲音和呼吸:「我知道,你想保留一些你妻兒的痕跡,哪怕只是一張冷冰冰的死亡證明。但是,當年他們根本沒能撐到歸港,如果沒什麼特殊照顧,燈塔不會給這樣的亡者開具任何證明文件。」
甘小宇急促呼吸著,血紅色的眼底漲滿淚水。
陸宗停低嘆一聲:「有人答應給你開這個東西,條件是套我的話,對嗎?」
甘小宇機械地搖頭,神色悽惶。
陸宗停咬了咬後槽牙:「是分管十字燈塔的雷明副總司?」
「我、我不認識您說的這個人,我也不明白您的意思,我沒有套您的話,我怎麼套得出您的話,」甘小宇語無倫次地否認著,嘴唇不知什麼時候咬破,鮮血細細地往下流,「我如果有那樣的本事,您就沒法瞞我到現在了不是嗎?」
陸宗停沉默地低喘著,眉心緊蹙:「所以你有怨氣,你怪我,為什麼要逼自己說那些看似釋懷大度的話?誰逼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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