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逼我!」甘小宇忽然崩潰地吼,唇瓣和牙齒上沾染的鮮血讓他的臉看起來悽厲萬分,「您是高高在上的尊貴身份,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光明正大理直氣壯,不論是活的人還是死的條例都會站在您這一邊,我能怎麼樣呢?難道還能一哭二鬧三上吊地找您討回公道嗎?我配嗎?!我只是想要那份證明不行嗎?我只是想要那份證明!她的照片在那次海難中被泡得稀巴爛拼也拼不起來了!我什麼都沒有了!如果我知道她已經不在了我就不會登上那艘接駁艦,和那張照片死在一起好過一切!現在這樣算什麼呢?您就算告訴我實情,我也依然會把我所知道的事情告訴您,您又為什麼要瞞我?」
陸宗停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想說的或安慰或歉疚的話都貧瘠蒼白得可憐,他閉了閉眼睛,嘶啞地道:「你若想要留存些與她有關的東西,我可以把當年記錄了相關細節的戰報調出來給你。」
甘小宇面容悲戚:「我還能相信您嗎,長官?」
「……」
甘小宇喊得聲嘶力竭,幾乎喘不上氣來,他脫力地跌坐在地,痛苦地撕扯著自己的衣領,哭喘著道:「您這樣的人,上天都會偏袒,您的伴侶遭受那樣的苦難都能帶著肚子裡的孩子存活下來。我和我妻子沒有這樣的福氣,我不強求了,就想要那張紙,為什麼不可以呢?」
「夠了!」他一而再再而三拿陳泊秋的事情含沙射影,陸宗停無法忍讓,「不要做無中生有的牽扯!」
「好一個無中生有,陸上校。」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從暗處傳來,陸宗停聽到第一個字就辨出他是誰,怒火熊熊燒至心口。
他循聲轉過身去,面容陰沉地看著雷明閒庭信步一般從陰影里走出。
雷明聳了聳肩:「不知您那懷有身孕的可憐妻子聽到這樣撇清關係的言論,會傷心到何種地步呢?」
陸宗停冷冷地看著他,並不接茬,雷明笑了起來:「讓路吧陸上校,您有要務在身,我不便逮捕,但您的妻兒就很難倖免於難了。」
陸宗停的手垂至槍套邊,似笑非笑地道:「第一,雷副您能否別再詩朗誦?陸某文化程度不高,聽不明白;第二,您孤身一人,連個逮捕令都沒有就要抓人,玩過家家呢?總司大人批准了沒有?」
雷明聽到他提起雷普,狠狠地咬了咬牙道:「他只需要感謝我的未雨綢繆和及時止損。」
「又詩朗誦了,」陸宗停摸了摸槍套,故作迷茫地皺眉搖搖頭,「我不明白。」
雷明眼角抽搐了幾下:「別裝模作樣了陸上校!您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陳泊秋犯的是死罪,不然也不至於含糊其辭,不敢正面回答!請您讓開!」
他說著疾走幾步,就要逼至陸宗停跟前,陸宗停厲聲道:「行了雷明,你他媽發瘋適可而止!」
他看了一眼多維儀的倒計時,不著痕跡地吸了口氣,看著雷明冷聲道:「你不會以為我在會議廳的那發子彈是沒打准吧?」
雷明表情扭曲片刻,又獰笑起來:「我的命可沒有您的聲譽以及您妻兒的安危值錢,上校要是實在感興趣,儘管拿去。」
陸宗停微微蹙眉,卻並未停止掏槍的動作,只是垂下眼睫又看了看時間。
十三分鐘。他額間漸漸沁出細汗。
「您儘管在全海角人面前殺了我。」雷明攤開雙手,一片巨大電屏隨之浮現在半空中。
電屏的內容被劃分為許多碎塊,就像青艦軍的雲指揮監控系統,每個畫面都是在海角不同角落,仰著脖子睜大眼睛在等著觀看好戲的民眾。
這是天涯塔中心電台的全視角電訊,一般用於發布重大緊急消息,擔心單獨的語音播報會被民眾忽視。
陸宗停的視線匆匆從電屏上掃過,心裡竟然有些想笑。幸好這個蠢貨天生戲多,變著法兒幫他拖延。
傷口仍在汨汨出血,他忍耐著失血過多的暈眩,勾起青白的唇角笑道:「全視角電訊,成本很高啊雷副,你爹不打死你?」
雷普的壓制最是容易讓雷明跳腳,他登時怒道:「陸宗停,你別逞能了,這是陳泊秋第二次懷孕,你們不是第一次犯禁!之前我給你面子,暗中替你處理了,你們居然還敢再犯!我倒要看看堂堂陸上校反骨到何種地步,為了袒護重犯槍殺天涯塔副總司!」
槍枝上膛的聲音響起,電屏里擁擠的人群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陸宗停看不見他們,也聽不見別的聲音,他眼前只有雷明猙獰醜陋的嘴臉,耳邊只有他那句「暗中處理」。
可就在他即將扣動扳機的一霎那,重傷未愈的手臂忽然被鈍器重擊,血肉被猝然撕裂碾磨的疼痛讓他失控地抽搐著悶哼出聲,不得不用持槍的手去按住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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