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綿迅速變成了藍色,周圍的人都鬆了一口氣,迅速圍上來給陸宗停做急救。
陳泊秋面色灰白,他喃喃地說了聲謝謝,眼睛裡僅餘的一點光芒也顫抖著熄滅了。
他發自內心地感激他們。他們不像他那麼殘忍,當年重傷的陸宗停背著瀕死的林止聿回到海角,他朝他們開了槍。
他很慶幸,像他這樣的人,世上或許沒有第二個,陸宗停才沒有落得跟林止聿一樣的結局。
他能夠理解而且接受陸宗停永遠都不會原諒他的事實,他的罪是贖不清的。
一路上他曾經隱隱約約地聽到陸宗停在喊哥哥,但他沒有回應過,一來他知道陸宗停喊的不是他,二來他不敢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話。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最終還是害了他,沒有資格再去問他疼不疼,冷不冷。
「他的血止不住嗎?」一位軍銜是少尉的黑艦軍看到陳泊秋手腕還在不停淌血,靠過來問道。
「動脈血,這會止不住的。」白艦回答。
「止不住,那就多接一點。這可是荒原灰狼的血,就算是病血也會有用處,」少尉看著白艦有些震驚的模樣,蹙眉道,「怎麼了?」
「他還懷著孕,」發號施令的這位軍官擁有目前這群人里最高的軍銜,白艦為難地道,「會出人命的。」
「他什麼目的咱們還不知道呢,別把他當自己人看。」
「……」
「咱們醫療資源太稀缺,萬一能用上呢?」少尉拍拍他的肩膀,伸手幫白艦拽住了陳泊秋的胳膊,「我幫你,接吧。」
「呃……」陳泊秋已經跪坐不住,卻又被人硬生生地拉拽起來,他不斷失血,身上的衣物也不能保暖,冷得下意識想蜷縮身體,卻又沒有辦法。
他還能保留下來的感官幾乎只剩下聽力了,他努力去聽陸宗停那邊的情況,去確認他的傷勢和生命體徵。
後來他又聞到了血腥味,他問身邊的人,上校又出血了嗎?
白艦頓了頓,看著旁邊放著的幾袋鮮血,如實答道:「我們在抽你的血。」
陳泊秋怔怔聽著,茫然的神情澄澈得像天真的孩童,只不過反應遲鈍笨拙,不如孩童那般伶俐動人。
「嗯……我的血,不能……輸給別人,別的、都可以。」他一字一句,認認真真地交待著,白艦不忍心再看他的眼睛,低下頭繼續做自己的事。
就這樣抽了將近1000ml的血,陸宗停的初步救治也結束了,他們陸續返回基地,只留下陳泊秋一個人在雪地里。
他渾身上下都像瀕死之人一般沒有生氣,唯獨心臟還在強有力地跳動著,不斷地泵出新鮮血液,湧向他的四肢百骸。
—
雖然沒有人和陳泊秋說過半句話,但他好像冥冥之中感覺到陸宗停的狀況不太好,消失了半天之後,就始終待在基地外圍不走。
為了避免他再有傷人之舉,行動隊打斷了他的小腿骨,所以他只能跪著,小腿以一種怪異扭曲的姿勢耷拉著。
這裡的氣象災害反反覆覆,從無間斷,暴雪,冰雨,灼沙,一輪又一輪,他始終在那裡安安靜靜地跪著,單薄的衣料除了小腹處的還算完整,其他地方早已破爛不堪,他也是滿身的傷口和塵土,一動不動的時候像一具面目全非的死屍。
可每當有人經過,他就會朝那個人不停地磕頭,一開始還能開口斷斷續續地說出些懇求的話,後來只能發出一些急促嘶啞的「啊、啊」聲,再後來他已經沒有辦法說話,只能把力氣花在磕頭上。
沒有人敢讓他進入,直到陸宗停的狀況急轉直下,漸漸沒有了呼吸,只剩微弱的心跳。
行動隊裡的白艦軍們都束手無策,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放陳泊秋進去。
他已經站不起來,沒有人扶他,也沒有人給他任何輔助工具,他只能用膝蓋和手掌支撐著,在布滿銳石和荊棘的地上往前爬行。
懷孕的肚腹重重沉墜著,幾乎要將他的後腰壓斷,但他沒有休息,一直在往前爬。
一路都是血跡,但很快又被沙塵掩埋。
陳泊秋爬進了軍帳,卻仍舊不被允許去到陸宗停身邊,幾個白艦軍攔在他面前,問他到底有什麼辦法。
陳泊秋從他身上最後一個完好的口袋裡掏出一隻藥包,用瘦骨嶙峋血肉模糊的手慢慢打開,裡面是墨綠色的搗好的草藥。
有人接了過去,隨即又有人一腳踢在他的肩膀上,把他踢倒在地。
「你直接交給我們不就可以了,為什麼非要進來,什麼居心?!把他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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