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是,需要他的眼睛?可他沒有力氣了,不是故意不給他。
陳泊秋忽然想再問問他,能不能等他死了,再把他的眼睛挖走。
他還想看看他。
雖然他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那道橄欖綠色的星芒也消失了。
他想了很多,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他解釋什麼,他不會相信的。
不會有人相信他的。
口鼻間在不斷嗆血,他渾身發冷,雙目已不能視物,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把想說的話完整地說出來,或許一切都只是他瀕死的臆想,陸宗停並沒有來。
恍惚間,天旋地轉,不知是驟然入夢還是時光回溯,他孤身一人站在一塊空地上,怔怔地看著周圍陌生又熟悉的光景。
他聽到一陣跑向自己的腳步聲,聽起來是個小孩子,輕快活潑,但有些不穩。
一個瘦小的孩子撲進了他的懷抱,抬起頭沖他笑著,幾乎彎成月牙的眼睛縫兒里,是一雙橄欖綠色的漂亮瞳仁。
「泊秋哥哥,」小孩脆生生地喊他,抬起小手摸了摸他的眼睛,表情變得很難過,「泊秋哥哥,你怎麼哭了?」
他無聲地流淚,卻不回答。
「泊秋哥哥,不要哭了,宗停看著難過。」
他的宗停,是心善且熱忱的孩子,此生唯一的恨意,大多的顛沛流離,都是來自於他。
如果把陸宗停從基地里救出來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或許他會在那人的庇佑關愛下,一生都無憂無慮,平安喜樂。
他自降生起便在深淵裡垂死掙扎,肉體破碎,靈魂污濁,妄想他人,卻險些害人墮入深淵。
他不能,也不配的。
好在,他終於要消失了,帶著那些污濁的泥濘,和風化的傷痛一同消失了。
宗停,會快樂起來吧。
會好的,宗停。
抱歉,明知不配,仍執意愛你。
雲開雨霽,願你餘生晴朗美滿。
—
江子車踉踉蹌蹌地從營帳中出來,便看見一群人被隔絕在一面巨大的冰障之外,陸宗停面色灰白死寂,眼神發僵,抱著渾身是血陳泊秋一動不動地僵坐在冰障的另一端。看起來陸宗停已經無法信任任何人,甚至沒有讓一個白艦軍進去救治。
又或者是,陳泊秋已經……
他雙腿發軟,卻還是咬著牙艱難地來到冰障前面,大力拍打著堅硬厚重的冰牆。
他還未來得及開口,陸宗停便像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捂著陳泊秋的耳朵赤紅著雙眼吼道:「滾開!我讓你們離他遠點,聽不到嗎?!」
周圍的人都慘白著臉後退半步,江子車卻依舊拍打著冰牆,嘶啞而焦急地道:「上校,你冷靜一點!你讓我看看博士!」
他手下的冰牆忽然裂開一道縫隙,就在江子車欣喜若狂地以為陸宗停要碎掉冰牆放他過去時,那道裂縫中卻刺出來一道冰錐,江子車倉促地避開,卻還是被劃傷了下頜,傷口不深,血也不多,卻有一種錐心刺骨的寒痛在不斷蔓延。
「滾開!」陸宗停額角青筋爆起,面目已近乎猙獰。
有人上來拉住江子車,勸他離開。
「江醫生,算了吧……陸上校已經六親不認了。」
「再貿然闖入,我們都得遭殃。」
江子車皺著眉頭掙開了:「你們怕遭殃,為什麼不離開這裡?是在欣賞自己的傑作嗎?逼死陳博士還不夠,還要逼瘋陸上校嗎?」
「江醫生,你也差點被陳泊秋害死,我們是替你著想,你怎麼……」
「他沒有害我,沒有害任何人!」江子車嗓音嘶啞,語氣卻疾厲萬分,說完這句就不願再與他們多說,執著地去拍打冰牆,「上校,是我,江子車!」
陸宗停終於回過頭來,赤紅的眼睛裡卻是毫不掩飾的殺意,冰牆上裂開了更多的縫隙,江子車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急切地重複道:「我是江子車!上校,你讓我看看博士!」
陸宗停微微一顫,像是這才認出了他,眼底的殺意霎時變成了狂亂的霧氣,緊繃的胸口開始劇烈起伏。
「江子車。」他喃喃重複,蒼白的嘴唇微微哆嗦著,冰牆慢慢化出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門,他死死盯著江子車進入,又將那道門凍了起來。
「是我,上校,博士他……」饒是做足了心理準備,江子車看到陳泊秋時仍舊倒吸了一口涼氣,渾身都不受控制地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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