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比我更像一個心理專家。」
見瞞不下去,柏晚章垂下淡灰色的狹長的眼,說道:「昨晚我聽見樓下有動靜,出於擔心,下樓查看,發現是程先生,他也失眠了,我們簡單聊了兩句。他和我說了一些你們之間的事情,雖然沒有指明,但從話里,我猜他可能就是你之前提到過的那個人。」他頓了一下,「紜星,你成年了,能夠決定自己的生活,包括感情,但有些決策應當更加慎重一點,我不希望你吃虧。」
沉寂。
良久的沉寂。
勺子碰到瓷碗碗壁的響聲在空中泛開漣漪,一層一層朝外擴散。
「還有呢?」
「還有什麼?」
傅紜星的喉結微微滾動,說:「你們還聊了什麼?」
「沒有了,其他的只是一些閒聊。」柏晚章說話時沒有看向他。
兩個從未見過面的人,深更半夜,獨處時能夠聊些什麼?
程朔這個人,他再了解不過。
包括,那些惡劣浪蕩的秉性。
傅紜星的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掌捏緊又鬆開,反覆幾次,迫滅那些愈來愈危險的幻想,詰問已經比大腦更先一步:「他問了你的聯繫方式嗎?」
柏晚章停頓了兩秒才接道:「什麼?」
「他要了,是嗎?」
白色的長桌,白色的餐具,一切都是極簡、純粹的白,倒映入柏晚章深不可測的半斂的眼裡。他唇角的淺笑夾帶一絲無奈,像是在哄無理取鬧的小輩,「你問這個做什麼?」
「所以我猜對了。」
勺子重重砸在碗裡,瓷器發出一聲脆弱尖銳的鳴叫。
「紜星,你去哪裡?」柏晚章叫住了他的背影,「我給了他名片,上面留的是辦公室的號碼。如果你哥還不知道這件事,發生什麼情況,至少你還有可以商量的人。」
可那兩個字再一次刺痛了傅紜星的心口。
這無疑是在火上澆油。
傅紜星閉了閉眼,良久,穩下動盪的氣息,避免再繼續波及無辜的人。
「抱歉,我昨晚可能也有點失眠。」
柏晚章並未責怪他方才的無禮,平緩的嗓音帶有催眠一般的效力:「上樓再休息一會吧,我會照顧好你奶奶。」
看著傅紜星消失在樓梯口的影子,柏晚章唇角的弧度逐漸下沉,抿成了一條筆直的線。所有情緒如同雨刮器,在大雨停下的一瞬間齊齊撤下這張臉,再無半點笑意。
他掃向桌面上幾乎沒有動過的兩碗粥,已經冷掉了,手指習慣性地摩挲了一下手腕內側的藥膏,昨晚剛剛貼上,嶄新的一片。
像是自言自語。
「浪費了。」
程朔逃也似地跑回了家。
十幾公里的路程,幾乎馬不停蹄,一路上甚至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一進家門他就撥通了蔣飛的號碼,接通的那一刻還不等對方開頭,劈頭蓋臉就是一句:「我見到柏晚章了。」
「祖宗,你知道現在幾點嗎......」蔣飛有氣無力的控訴戛然而止,一段時間的安靜後,他試探性地開口:「你終於鼓起勇氣給他上墳了?」
「滾,你他媽說什麼鬼話呢,」程朔險些被氣笑,但在話音落下的瞬間,雞皮疙瘩復又攀上皮膚,他像一鍋熟透了的麵條七歪八扭地倒進沙發里,「活的,會動的,真人版柏晚章,如假包換。他沒死。」
「我草?」
這句衝破天花板的男高音,足以聽出來蔣飛是徹底醒了。
為了讓對方再清醒一點,程朔又澆了盆冷水:「在傅紜星家裡碰見的。」
「我草!?」
起碼又跨了八個音階。
程朔開了免提,把手機扔到一邊,雙手抹了一把臉,腦袋被蔣飛那兩嗓子吼得直嗡嗡響,仰天看著出租屋低矮的天花板,「你說我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蔣飛緩過神,恨不得從電話那頭穿過來拽著程朔的衣領來回晃,「你知不知道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初戀詐屍了,回頭了......不是,這到底什麼情況?他怎麼死了那麼多年突然活過來了?還有他和傅紜星又是什麼關係?」
程朔想,在看見柏晚章的那一刻他腦袋裡也全被這些大大小小的問題塞滿,滿到快要無法呼吸。
最後一個問題很好解釋,但前一個:「我也不清楚。」
他其實隱隱猜到了一些可能性,那個關於柏晚章對『死訊』並不知情的可怕猜想,但他不想告訴蔣飛。這些與柏晚章相關的事情,他不想告訴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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