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斜看他走在前頭,『乾爹』認認真真作想的模樣竟然有半分滑稽。
『想給最好,又不知道自己什麼好』,那種憨樣讓他抿緊唇線,他靜靜看著眼前人故作姿態。
「我看陳訴教他義子識文斷字、將自己得意書法傾囊相授,好叫日後能承了他在司禮監幫皇爺謄錄摺子的衣缽。我......」
祁聿想了想自己這些年在司禮監『立身絕學』,一時想不清自己怎麼站住腳的,端重地擰眉問貼身掌家:「我能教什麼給他。」
掌家此刻低頭,頸子瑟瑟。
殺人全家?但這也不好教吧。
「隨堂,經廠到了,這些稍後再想,您如今朝老祖宗述職重要。」
他如蒙大赦歇口氣,急著催促祁聿趟往司禮監里進。這問題得趕緊放下,他答不上。
祁聿抬頭,眉頭倏然壓下,這道門是熟的。
「你們在外候著,我述完職就一起回去吃個飯,今兒找膳房弄幾個熱菜,燙壺酒慶祝我收了兒子,早前公務都忙忘了。」
這才真正認他。
陸斜抬頭看著牌匾,心口急促倒冷氣,這地處他有些怕了。
「你不用怕這處了,隨堂作保過的人無人敢動。他行事有些......不太溫和,老祖宗又疼他,廷內沒人敢隨意招惹。」
直白意思:招惹不起。
身旁溫聲安撫這陣令陸斜惶惶點頭,「謝唐監丞提點。」
「不敢。」祁聿掌家微微退陸斜半步,此刻不敢與他齊身並站。
他是祁聿張口認的義子,他雖貼身多年卻有天壤差別。
第9章 閒話你轉過去,我看看你的背。……
祁聿跟老祖宗述完職,司禮監眾人訴論商議後起草份意見文書,跟往日朝內閣遞講的經程、再由他們裁度、擬好的內容,兩份並封一起。
隨後跟劉栩、兩位秉筆太監一同去隆宗門的雲台候旨。
不料東府主子、及親臣,幾位內閣大學士,北鎮撫司程崔跟經歷司司務正候著,立等司禮監眾人一同判聽此道事勢。
五個多月案情原委今日呈遞御覽,所有人要在今日磋商個最終落案結幕,將京城蔭翳摘了。
直到天降瞑色室內掌燈,陳訴才剛替陛下捉筆聽寫。
最終詔令果真與祁聿想得差不多,東宮主子罰去皇陵尊孝守叩,敬聞祖宗慈訓一年,行省忠義孝悌、『人君之道』。
已受刑的封校結案,暫未受刑的常加警省,無負朝廷,以保祿位,余剩下沾錯又沒定罪的按已往之愆,姑置不問。
「此案終於蠲了。」出門頭道便是首輔鍾方煦這句。
祁聿眯著眼摁下一個哈欠,拖著身子走的極慢,悄悄揪把袖子忍著疼,掉在末尖。
正要指著奴婢送幾位大人出宮,鍾方煦立在人群前朝後釘她一眼。
她慣性躬身朝前,一把抽了提燈身旁人手上盞子,塌著肩將燈伸鍾方煦腳下,這麼伺候人往宮外走。
然後聽著幾位大人再度析案,她只覺聒噪。
膝蓋歷經一個多月養好許多,但今日從卯時三刻或跪或站至現下亥時,近七個時辰。
讓她恭順給提個燈顯著他們身份了,這麼為難個閹人奴婢。
祁聿神色末了變得寡淡、輕輕。
程崔看他步子滯澀多艱難。
這一個多月刑案祁聿從未夾前朝與廷內私仇怨氣、更無閹人變態趣惡,反倒猶如刑官上堂,公公正正一一與獄犯論述拆解清楚案情。
就審訊手段......詔獄沒什麼好留情的罷了。
他陡然兩步闊前,從祁聿手上抽了燈,拎著她頸後衣裳將人提開。
「慢吞吞的,神武門本就下了鑰,跟著你要走到何時去。」程崔一掌將祁聿揮放到一旁路上。
然後提燈『架著』一行人快步往前,生將幾個老傢伙累得開始喘氣。
她就愣了半眼,眼前便只剩了個背影。
雙腿驟然發軟,她朝後趔趄幾步撐住宮牆,一隻手也忽然扶住她小臂。
宮內無人敢對她直接上手,這麼不懂規矩的只有一人。
祁聿緩緩朝身旁扭頭:「我說了,靠近我前出聲,你不怕死?」
顯然上次不夠長教訓。
陸斜手上一盞燈燃著兩人攪在一處職袍,動作再提高,燈火籠了兩人半身。<="<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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