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順口的叫聲激起她下意識防備,陸斜要是她從六歲開始養,而不是十六,她都不會這樣怔忡。
而且,囑咐住自己房人至今還活著,這更讓祁聿怵了那麼一下。
她繞開陸斜招手讓自己掌家上前:「他這一個多月住我房裡?」
「是,隨堂。」
掌家這話落定,陸斜發覺祁聿神色尖銳,起了層謹防、甚至涼涼殺意。
他提口氣,緩緩跪祁聿身前,揪住祁聿衣裳和盤托出半分不敢遮掩。
「乾爹三年前進司禮監做隨堂首日,有人不服您年紀輕作高位,趁黑行刺。次日您將那賊人首級拎到司禮監院子求老祖宗給公理......自那日後無人敢隨意進您的屋子。」
「奴婢找玉嬪娘娘宮裡借灶吃口熱食,花錢打聽的......知道您房裡有殺人機括,這一個半月兒子在地上睡,不曾四處窺測。」
她貼身掌家應該也是剛知曉陸斜花錢打聽這些,直擰眉,眼下多震詫。
只要她不吩咐人告訴陸斜,直房那邊不會有人開這個口,所以他聰明的出司禮監找內廷的人打聽......
睽違一月余,祁聿同他生疏許多。
只垂目瞧見這張背,往日種種又傾覆而來,將她胸腔、顱內撕開狠狠填了把陸斜。
彎腰拿住他的手,陸斜眸子戰慄又平靜,精緻五官透股憐人勁兒。
盯著這雙漂亮臉半響,她嗓子倏然清淡淡『哦』聲:「是我忙忘記告訴你我房裡有些地方不能碰,怪我。你沒事就好。」
陸斜覺著腕子越束越緊,脊背密密麻麻酥意侵體,胸腔鼓促的震盪不已,雞皮疙瘩起一身。
摁住嗓子的抖,穩腔:「多謝乾爹忙中記念,兒子這些時日尚好。」
他不是尚好,這是相當好。人周全成這樣,要說沒目的是不能了,就看他想從自己這裡要什麼。
祁聿鬆手,腳尖推把他膝蓋:「起來,走了。」
既然活著那就照活著養,聰明人總是好的,也算是心頭擱下處慌恐。
祁聿不想承認自己這一個多月來,無數次擔心他死自己房裡。
路長,祁聿不禁跟他閒聊:「你,還想讀書麼。內書堂雖都是十歲下的小宦聽學,你年紀不符,但我偶時也去進講幾句,能讓你聽聽課。」
「還想讀麼。」不然陸詹事這脈聲名真是慘澹。
陸斜沒想到祁聿會說這些。
讀書,心口嘎然響了聲他沒聽過的動靜,漣漪激心,半響回不過神,腳下步子陡然無力。
幾步沉默,祁聿放慢半步與人貼近幾厘,陸斜據上次經驗本能朝後退了退。
祁聿當沒看見這防備動作:「不讀書去習武吧,你雖過了打根基的年紀,但習個一招半式,有人欺負要會還手才好?」
瞥眼他清長身條,一
身閹人下等松藍職袍,硬是穿出文秀端雅、風姿盈盈,實在養眼得很。
斜睨提唇半逗不逗:「你長得實在太招人了,匹夫懷璧。我又不能回回及時給你做主,你被欺負丟的也是我臉面。」
逼曾經的讀書人習武,祁聿想自己也挺神經。
陸斜聽不出這人真心還是假意,因為祁聿聲音太冰冷。除音調略有頓挫,字下是沒有任何情緒起伏,他探無可探這人心思。
腦子他不覺得自己差,凝思片刻,「習武?」
祁聿點頭:「行,過兩日送你去鎮撫司找趙執,給你尋個百戶還是千戶好?別學不中用的花拳繡腿。」
「往下兩個月直接住錦衣衛衛所,沒事別回來。最近我要——大開殺戒,不好牽累你。」
誠然這份心透出肺腑。
陸斜沒料到這內容話急轉,陡然嚇得一激靈。
目光頓頓抬至前頭人肩上,那張素容清冷轉來幾分,勾唇:「我對你還好吧?」
大開殺戒四個字被祁聿說得如尤戲言,聽不出兇狠殘忍,好似常日裡問好那般松適。
宮道溘然蕭瑟,卻因為祁聿清淡神色也不至壓抑。
......
陸斜僵著半幅身子,點頭:「乾爹好的。」
好還將無知的自己安排住他房裡住,隨便走動兩步就能橫屍,真是......陸斜心底五味雜陳,掌心儘是冷汗。
怎麼跟祁聿聊得周身陣陣逆風,如入陰陽道般瘮人。
他瞥眼祁聿貼身掌家,唐監丞神色自若恭敬跟著,如同聽家常。
祁聿『嘖』聲點頭:「是,我也這麼覺得。」
「你是我第一個兒子,我也不太會養。就......有事你跟我說,我幫你擺平?」
她怔目紅牆,當下確實在認真想這個『兒子』怎麼養,給他日後一條怎樣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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