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聿最討厭他低聲下氣,陸斜嗓子一咬,故意軟聲哼:「多謝兩位,余剩下的銀錢請酒了。」
祁聿聽到陸斜身為隨堂還與人打交道如此稱謝,心裡被擰了下的難受。
如果陸斜是個完人,位列八品都不用與人如此吞聲忍氣辦事。
她看著陸斜,嗓子淤澀。
摁口氣,厲聲朝外:「辦不好便在此人身旁給你們自己挖兩道新坑做墳。」
再將聲拐到陸斜腦門,「你滾過來。」
陸斜心中懷笑,一下就滿足地挺直肩胛。
嘖,祁聿日日都口硬心軟,拿他真是太簡單了。
慣性伸手要合門,祁聿先聲斷他動作。
「門開著,別叫老祖宗記恨你,你我不可在一室。」
陸斜眉目一沉,將門拉得開開的。
「老祖宗當你是小姑娘,還不能同人一室了。」
他們同室過很多次。
祁聿一眼瞪來,陸斜閉嘴。
他默默將燈籠罩取下,給祁聿室內點火。
「啟復西廠的事,現在內廷忙雜。我入宮時日尚短,剛好你我有舊情又有舊怨,故而老祖宗叫我來伺候你。」
「你病得如此嚴重,還是監里自己人照顧好。」
祁聿蹙眉,舊情是什麼東西。
怎麼陸斜總喜歡胡說八道。
點好燈,室內燭光盡數籠祁聿身上,陸斜看著人一下就暖起來,輕輕彎唇。
下午用了藥,現在又治療了番,祁聿是精神很多,就是臉上於紫叫人看得心煩。
他從藥籃再端碗退熱的湯藥,雙手捧著走近。
祁聿垂眉看人做作,一隻爪子就能端,非要這個死動靜。
她單手接過藥,在陸斜自然而然坐床邊時抬手將他肩抵住:「把地擦了,血氣重的我難受。」
喝藥從碗沿看陸斜青白神色覺得怪有意思,指腹將人一推,直接將陸斜推下床。
仰藥到一半還用下顎示意陸斜滾去做事。
陸斜見祁聿有興致整他,軟嗓為自己求情:「我沒做過,就別看我笑話了。」
祁聿揚直的頸子咕噥湯藥,細嫩肌膚起伏。
許是受刑年紀小,祁聿看不太出來喉結。但那塊軟骨一促一促還是很靈動,陸斜看得嗓子也跟著涌動。
隨後別開目,扭頭沖窗外:「打盆水進來。」
陸斜自然沒做過,她怎麼會不知,就是突然想要份熱鬧。
每回自己殺人,都是自己度過那段難熬時間、慢慢將諸般心緒化開。
陸斜進門那刻,她突然覺得今日眼前能熱鬧點,燃一燃心上冰涼的死氣。
一碗藥到底,擱手時看見陸斜在門前接過衙役遞來的木盆,裡頭浸了條雪新的帕子。
祁聿看著陸斜將水放血跡旁邊,撩起衣擺扎進盤帶里,蹲下身望著血半響,才抬手去盆中擰帕子。
陸斜動作猶疑,有幾分艱難,她正下出嗓叫人別做了。
「你殺人殺慣了嗎,我看你好像冷漠、又有些難過,不太像是殺慣的樣子。」
宮裡上下都知道祁聿殺人不眨眼,凡是觸怒沒有不斃命的。
今日的死囚本就該死,怎麼覺得祁聿有幾分不忍?
隨著陸斜的聲,她張開的口頓時倒灌寒氣淹了嗓,陸斜帕子沾到濃稠血里,一下就染紅了他的的手。
陸斜抬頭看向床上。
祁聿垂頭看著自己腿上的被子,氣息極其紊亂,人好似輕輕在顫,又仿佛很冷靜地坐著。
火光只叫他看清祁聿半張臉,但這半張神色里陸斜又什麼也看不清。
良久,祁聿喉嚨哽了聲涼薄凜冽:「殺慣了,殺人於我而言遊刃有餘,我的局下該死者從未有活口。」
她偏過頭,緊盯陸斜。
陸斜是唯一的例外。
然後此人便像是她的命數、報應,總在身邊陰魂不散,以一種她想像不到的方式向她索命。
這話跟祁聿刺骨嗓音讓屋內寒起來,陸斜顰蹙眉心。
「無辜者呢。」
也殺麼。
祁聿胸肺倏然陣疼。
你就是無辜者。
「殺。」
陸斜搖頭,他覺得祁聿不是這樣的人。
沾滿血的帕子放清水裡擰握,涮洗一番又去擦地板上的血跡。
「所以你為了給自己報仇,為了殺李卜山跟老祖宗,做了很多違心之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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