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叔在此稍候片刻。」
蕭恪踏入內室,只聞到嗆鼻的香灰味道,裴東安侍立在龍榻一旁,看到蕭恪進來,與對方交換了一個眼神,才俯身喚道:「陛下…陛下…榮親王來啦!」
已是彌留之際的齊帝顫顫巍巍地伸出手,他被丹毒蠶食的這數月消瘦得十分厲害,手臂幾乎變成了皮包骨頭的模樣,蕭恪再近前些,便看到了一張顴骨凸起,兩頰深深凹陷下去的臉,齊帝眼窩青黑,臉色蠟黃,一副不久於人世的模樣。可即使是這樣,齊帝聽到蕭恪來的消息,還是伸出手臂朝對方揮舞,嘴裡喊著仙丹、丹藥之類的話。
「陛下,仙師不是說了嘛!您還沒悟,這丹藥肉體凡胎吃了是會要命的!」蕭恪湊近了些,卻沒有如之前做戲時那樣抓住齊帝的手臂,任憑男人泄了力氣,枯瘦的手臂軟軟搭在床邊。
「朕…朕是…真龍……」
「陛下自是真龍天子。」
蕭恪奉承得毫無情感,與其說是奉承,不如說是隨口敷衍,裴東安站在一邊,小心抬眼打量了蕭恪一眼,扭頭便見齊帝朝他揮舞著胳膊,趕忙湊過去扶住,然後躬身詢問道:「陛下有何吩咐?」
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意識到自己大限將至,齊帝喘著粗氣說道:「去…去召老七過來…還有…宗親,朕、朕要當眾傳位給…給……」
病重之人說的話每個字都是斷斷續續往外蹦,裴東安應了聲出去了,卻只是吩咐朱昭一炷香後再去各府通傳,而後逕自領了在外面等候的兩名官員又折返回了大殿內。
蕭恪看到兩人進來,才湊近龍榻便低聲喚道:「陛下,兩位蕭大人到了。」
床上的齊帝悠悠醒來,偏過頭看到素日信任的兩名宗親皆在一旁侍立,混沌的腦袋此刻卻好似通暢了一般,視線上移,正對上一張滿含譏諷的笑顏。對視不過一瞬,多年的疑心病讓他很快察覺到了不對,揮舞著手臂要去抓人,可蕭恪只是施施然後退了一步,就讓他落了空。
「呵。」
裴東安原本低著頭,忽聽得一聲冷笑,頓時感覺後背發涼,內室一眾內官都把頭低垂著,盯著自己的靴尖,動也不敢動。
那兩名宗室一老一少,年輕的那個幾步上前跪在龍床旁,恭敬接住了齊帝的手臂,年老的那個則上前恭敬行禮道:「陛下。」
齊帝只看了眼低頭跪在榻邊的青年,便抬頭看向老者,努力朝老者抬起手臂,斷斷續續說道:「皇叔…皇叔…朕要立、立老七…蕭定聞為…新君,皇叔一定…幫朕……」
「是,老臣一定謹遵陛下之命……」
老者前半句話說出來時,齊帝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但下一刻笑容就僵在了他臉上,只因那恭敬的老者接著說道:「尊叡王殿下為新君!」
字字鏗鏘有力,臉上也無半分遲疑,仿佛剛剛齊帝說的真是蕭定淳的名字一樣。
齊帝怒目圓睜,過大的憤怒讓他那口氣喘得更加急促,他的手臂落下來,手指恨不得戳到面前青年的臉上,「你!你說!」
跪侍的年輕宗親眼睛都不眨一下,冷靜答道:「回陛下,臣也聽得清楚,是要立叡王殿下為新君!」
「反了!反了!」齊帝現在每喘一口氣,那聲都如破風箱一般,顯然已到了油盡燈枯之時,但他仍不肯相信,扯著脖子大喊著裴東安的名字。
而正是這個配了齊帝幾十年的老太監給了皇帝沉重的一擊,大太監連龍床都未敢接近,只站在齊帝能看得見的地方,垂著頭恭敬說道:「陛下,奴婢方才聽您說得也是叡王殿下的名兒啊!」
「呼…呼……賊子!亂臣賊子!你!」謹慎多疑了一輩子的齊帝終於在此刻明白了什麼,他試圖翻身去抓蕭恪,卻被跪在床邊的宗親牢牢按住。既是此刻迴光返照讓他有了幾分氣力,卻敵不過一個成年男子,抓不到蕭恪,他便啐了面前的宗親一口,然後雙目圓睜瞪著蕭恪,大罵道,「賊子!你跟你爹一樣!朕…朕當初就不該放過你們!真就該斷了蕭佑煬的根兒!狼子野心的畜生!」
蕭恪臉色陰沉,他居高臨下看著狼狽的齊帝,那眼神如同看一條垂死掙扎的野狗。
這時一陣笑聲由遠及近傳來,原本等在大殿的康王緩緩走了進來,聽到齊帝死到臨頭還在攀蔑七哥,他如何能忍得。在齊帝震驚的目光下,康王眼神怨毒,他一步步接近,撥開了原本跪候的宗親,很隨意地坐在龍床上,將齊帝的手扒拉到一邊。看著連自己翻身都十分困難的齊帝,譏諷道:「蕭佑衡,瞧瞧你如今這副狼狽模樣,好不好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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