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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內。

聽了越笙的話,周衡卻沒有趁著暮從雲不在,立刻仗著自己的局長身份做些什麼示威的事情。

他只是垂下眼,眉頭緊鎖,沉默地盯了越笙一會。

越笙不解地回看向他,局長緊抿著唇,額頭和眉宇之間出現幾道深深皺紋,在異象局的會議上,他出席甚少,也從來不苟言笑。

或許是過了幾秒,也可能是幾分鐘,周衡勾起一邊唇角,嗤笑了聲。

「得了,我們現在哪敢動你,」他這次說話的語氣就輕快得多了,「那小子才威脅了我們一通,你要是出事,他指定撂擔子不幹了。」

「……威脅?」越笙愣了愣。

他沒聽暮從雲說過這事。

周衡卻沒回答他,徑直說了下去:「不過你也知道,儀式準備了十幾年,結果在最重要的一環出了差錯,局裡那些老東西們肯定是看你不慣眼的。」

「你剛才和我這麼回答就算了,要是遇見了別人問你,別再說這種話了,」周衡垂了眼瞼,「我不當真,他們可不一定。」

越笙一時有些啞然,他蹙著眉,幾次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周衡,不是來為難他的?

見他神色茫然,周衡眉眼間難得放鬆些,他用鑷子夾起那枚晶片,放在眼前端詳了一會:「異象局這麼對你,你就沒有怨言?」

他指的是這些年的訓練和監控,以及那總是無端施加給越笙的懲罰。

他雖然沒有直接參與,卻也始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有時候想著這孩子是替小暮受了罪,才會多關注一些。

越笙似乎沒聽懂他的意思,思考片刻,才搖頭答道:「這是我應該完成的工作。」

——所以他沒有什麼可怨言的。

和高沉以前用來給他洗腦的話術可謂是一模一樣。

「……」

周衡默了片刻,無端生出幾分無奈,他放下手裡的晶片,微眯起眼,卻是風牛馬不相及地忽然發問:「他喜歡你,你呢?」

「?」

完全沒想到一本正經的上司會突然和他聊感情問題,越笙微瞪圓了一雙眸,一時沒能答上來。

「你知道什麼是喜歡嗎,」周衡哼笑了聲,語氣里卻早沒了原先的針鋒相對,「該不會那小子還是單相思吧?」

「……」越笙神情愣怔,猶豫片刻,他攥緊了手下的床單,聲音也逐漸變低,「我……是不太懂,但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他沒有讓暮從雲單相思。

周衡挑挑眉,沒想到他們進展這麼快,但越笙看上去並不習慣和他聊這個,一副恨不得讓他再跳轉上一個話題談回他的處分的模樣。

於是他也沒再多說,只是默了兩秒後,慢慢嘆了口氣。

「從雲父母死後,他就變了很多。」

「以前我不明白,老師不願意見我就算了,為什麼也不願意告訴我他的近況,」周衡垂了眼,看向自己已經生出皺紋的手掌,

「我以為他是擔心我再向局裡透露小梨的情況,但後來我才想明白……」

「他不讓我聯繫小梨,是怕那孩子不知道怎麼做,他父母經常加班,他就總來對門的我家借住,他……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

當年他情緒崩潰,不願意再面對那些怨靈,師姐曾經來勸過他放棄,可他偏偏捨不得這次任務給予的積分。

走投無路之下,他求助了師兄,他說只需要頂著他的名字去走個過場就行,那會的周衡還只是個小幹員,沒有人會特意關照面罩之下是不是換了個人。

但他不知道那次任務會讓師兄所在的分隊全軍覆沒,也並不知道師姐不放心師兄,選擇偷偷跟了過去。

——是他害小暮從雲一下子失去了父親和母親。

也讓他失去了所有對自己的信任。

暮從雲不願意相信,卻不得不相信這個事實。

……曾經最為親密的「乾爹」,是殺害自己父母的仇人。

周衡如願以償地借著這一次任務晉升副局,也永遠失去了許多東西。

這些過往他這十幾年裡,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提及,他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他還有機會將一切說出口。

——甚至於傾聽的對象,是另一位他眼睜睜看著受難的孩子。

雪上加霜,大概暮從雲這輩子也不可能原諒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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