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母怎麼會在這裡?
在橋樑上,在生魂不可能駐足的地方。
——冷靜, 暮從雲, 冷靜, 說不定只是幻境。
指尖掐入皮肉,青年深吸了一口氣, 遠處的兩道人影並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仍然停留在原地。
於是他抬起頭來,細細打量了一番周遭環境。
哀靈花色澤鮮艷, 玫紅色的花瓣卻是半透明的,裡頭似有若無地流轉著沙似的流質, 蕭曉和他提起過,那是萬千亡魂拋卻的執念與記憶。
沒有了負載的執念,走過橋, 才是一道嶄新的,乾乾淨淨的生魂。
暮從雲又往父母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拿出古城給的符篆,橋樑上難辨時間流逝,在符篆上的金光完全消卻前, 暮從雲必須要找到人出去。
唯一一條前路卻和他父母所在的方向重合,咬咬牙,壓抑住心裡的波濤洶湧,青年邁步往前方走去。
是假的,他想,一定……是假的。
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他父母肯定早就入了輪迴,說不定又在人世間和他擦身而過無數次了。
也許和那個帖子裡記載的一樣,出現在他眼前的是所謂的「記憶」。
——可記憶又怎麼會如此栩栩如生?
父母的一顰一笑,二人在他記憶里有些模糊了的面目,多年未見的、與照片上一比一復刻出來的、會動的爸爸媽媽。
在路過二人時,暮從雲沒忍住,在原地停住了腳步。
他只看一眼。
只一眼,他就去繼續找越笙。
卻不等他掙扎著抬眼,路旁小聲聊天的二人就止住了先前的話題,他低著頭,暮連風一時看不清他面目,只奇怪道:「又一個看得見我們的?」
沈芯願的聲音也有些茫然:「不應該啊,這麼多年了,怎麼一下出現兩個……」
話音未落,她就硬生生止住了剩下的語句。
女人聲線顫抖,捂著唇看向他抬起眉眼,好半晌,才擠出一聲不敢置信而又帶著哭腔的:「小梨?」
——他們還記得他。
在這橋樑上不知流逝的歲月里,在花海中萬千執念的沉睡之處,守在必經之路上的兩個靈魂,等待了一年又一年。
青年僵硬的身形無法遏制地顫抖起來,直到被認出他長大後容貌的父母齊齊抱住,才顫抖地擠出一聲「爸、媽。」
靈體是無法流出眼淚的,但心口仿佛碎了個大洞,抱著他的力道並不重,也沒有任何溫度,暮從雲眼睫震顫,卻是閉上眼,將下唇死死咬出了痛感來。
若說這是幻覺,那也未免太過真實了些。
如果不是幻覺的話——
好一番擁抱過去,兩個半透明的靈魂才鬆開他,一別經年,暮從雲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他們,母親半透明的手掌輕拂過他面頰,帶著肉眼可見的顫意。
「你都長這麼大了……」她目露愧欠,似乎想要擠出一個笑容,卻如何也做不到。
暮連風也將手放在他肩上,細細打量著他,輕嘆道:「……是我們沒能陪在你身邊。」
不是你們的錯,不怪你們。
暮從雲想要這樣說,但在那兩雙飽含著愛意和歉意的目光下,他最終只問出了一句:「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除了越笙以外,為什麼還有生魂可以停留在橋樑之上?
二人對視一眼,暮連風正要開口,就被妻子截住了話頭,沈芯願牽住他的手,溫柔道:「小梨,你先告訴爸爸媽媽,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停頓了一下:「是……你的身體出了什麼事嗎?」
暮從雲愣愣地看了一眼被她牽住的手,他自從六歲那年失去父母后,就再也沒有過這樣的時刻,雖然有些彆扭,他卻並不想要掙開。
不等他回答,父親又問道:「異象局還是對你下手了,是不是?」
「……沒有。」頂著他們關切的眼神,暮從雲慢半拍地搖了頭。
二人很快地對視了一眼,青年從他們眼中看出了名為恐懼的情緒,下一秒,沈芯願抓著他的手猛然用了力,聲音顫抖道:
「那就是你出了什麼事?可你還這麼年輕,為什麼會……」
暮從雲張了張嘴,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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