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回憶就是回憶,剝落夢般的外殼,現實里暴露出他寢室里的書桌,一盞檯燈亮著。寢室僅一個人,安靜得如同自成一個世界。他睜著眼,望檯燈上濛霧般的薄灰。
他並不抗拒現實的變化,這是無法避免的。只是他心裡空空的——他也在不可避免地惋惜。
好久後,他垂下眼睛,開始慢慢翻看。每一個字都是眼熟的,他幾乎能背下來,因為修改了太多次。
書里的每一個字都關乎「自我」,因此每一個字都在講述,當初在書房,在學校,在不同的天氣與情緒里,不同年齡的他究竟懷著怎樣的祈禱與祝福寫下這些故事。曾經的「他」花費多少年,寫滿二百多頁紙,只為告誡此刻的他,「自由」才是屬於他最好的歸宿。不要輕易憎恨或愛上一個人,而如果憎恨了,就不要輕易原諒,如果愛上了,就要預料好分離或遺忘的結局。
那時的他寧願身體的某個部分一輩子逗留在往事裡,只為時刻銘記那些痛苦,由此保持此後的安寧,也保護自己。
而現在,他已經努力去改變自己,卻發現更難的是與他人同頻,而他不願意為自己的需求去改變她。愛可以撫慰傷痕,但它本身可能也是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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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天。
他撐著傘,在教學樓前等她下課去吃飯。每個星期臨近中午的這節課,她總要遲幾分鐘。
最近總是連綿不斷的雨天,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
他落下視線,看見一隻花斑小貓出現在花壇邊,渾身濕漉漉的,黃黑的團塊斑點融化在雨水中,尾巴也耷拉下來,走路遲緩。他走上去,確定是鮑勃。明知道是下雨天還走在外面,也只有它了。
他記得附近有個貓窩,就在一棵榕樹下面,就胳膊夾著傘柄,雙手抬起地上的小貓。它全身的毛都搭在背上,沉甸甸肉乎乎的一個,帶著體溫。它僵直著四肢,垂成長長一條,像一匹麻袋。它一點兒也不反抗,但他也儘量不掐疼它,把它拎到了榕樹下的貓窩裡。
貓窩裡有一塊毛巾,志願者會定期更換。他蹲在地上,拿出毛巾給它擦盡。它終於想起什麼,自覺地渾身打顫,雨水四濺,飛到他褲腳上,他稍微退開些。它這時抬頭看他,露出睜大的琥珀色杏眼。
澄澈的,純粹的,又愚昧的眼睛,世界似乎還未與它產生交集。
他的傘支在背上,撐開一個深色的圓圈,和貓窩共同圍了一座小城,鮑勃坐
在小城裡。
他凝望它,終於低頭笑。
他其實不太喜歡貓,因為母親養了貓。但他也許喜歡鮑勃。
「你說,我等多久,她才會過來?」他摸摸貓頭。
雨什麼時候會停。
他理想的生活如今多了一部分,他想掙足夠的錢,不用太多,恰好就行。他失去了自由,那是他曾不顧一切渴求的東西,可他想守護她,把她養起來,像一條魚住進水藍色的魚缸,在陽光下遊動,對他吐泡泡。她可以只有七秒鐘的記憶,隔著水與玻璃,對包含他在內的整個世界不斷地記憶,又不斷地遺忘。
他想,雨停了,她就會走向他了。
「……王朝和。」
他回頭,看見她撐著傘,遠遠地從教學樓走來。
他抬頭看她,眨眨眼:「那麼快。」
她頓了一下,慢聲說:「離下課打鈴已經過去五分鐘了。」她視線低下,大概發現了他腳邊的鮑勃。
他拍拍褲子站起來:「走吧,我們去吃飯。」
第62章
吃中飯的時候,她咀嚼著飯菜,一邊劃著名手機。他以為她還在復盤錯題,沒想到她忽然遞來手機,問一句:「你憑藉你的經驗看看,這個項目有前途嗎?」
他眨眨眼,接來手機。
對面的人還在說話:「之前莊雪遇到的那個項目就不是很好……我看這個項目能對接一些企業,是不是看上去蠻不錯的?」
他仔細瀏覽,手指劃著名屏幕:「怎麼了?」
「……如果你也覺得可以,」她說,「我打算報名。」
他停住手。
「……競賽呢?」他抬頭問。因為前幾天她還為資料的事與莊雪鬧矛盾,為寫不出競賽題苦惱,從早上五點學到晚上十二點,有一種決一死戰的氣勢。
她沉默片刻,笑了一下,把手機從他手裡抽走:「嗯,還是好好準備競賽吧。」<="<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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