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自動書寫的筆也停了下來,彎彎曲曲的圖案像一行字。
看守第一個拿起紙去看,他不認識。費舍爾也不認識。
「有點像拉丁文。」我說。
「是拉丁文。」弗蘭克說。
「說的什麼?」看守問。
「失敗者受難。」弗蘭克說。
大家互相望著。
「你確定你沒有控制那隻筆?」費舍爾問道。
「沒有,我發誓!」那犯人說。
但是,這句話含義太模糊了。誰是失敗者?
是集|中營里受苦的犯人,還是幾年後的德國人?
還是全部?
那天結束的時候,小雨開始落下,一直持續到我走的那天。也許雨季真的要來臨了,就像我在異象中聽到的那樣。
我再次把毛襪拿給弗蘭克,他仍然拒絕,「我們根本保留不了這些東西。」他終於說出原因。
所以最終,襪子還會落到囚頭和看守手裡。既然這樣,我只好收回。把剩下的紙和鉛筆都留給了他。
「您的書是寫什麼的?心理學理論嗎?」我問。
「不是書上的那種理論,是我在這裡的領悟。」他說,「對痛苦的理解,關於人生的意義。——生命一定是有意義的,對嗎?每個人遭遇的每件事,都應該是有意義的,您說對嗎?」
他最後發問十分急促,好像他急切地要向自己肯定。
「是的,」我說,「我也在做類似的尋找。」
只是他們遇到的苦要多得多,要穿透山一般的苦難,看到目前為止一切不堪承受的背後意義,他們能做到嗎?
「安切爾有寫出一首詩嗎?」我問。
「開始了,只不過他太害羞,不肯拿出來讓我看。」
旁邊的安切爾靦腆地看著我。
「那以後出了詩集,我一定得買一本。」我說。
「那就太好了,但你想讓他簽字的話,可得早早去排隊。」弗蘭克一本正經地說,「那時候,隊伍里沒有黨衛軍維持秩序,說不定會亂成什麼樣子,——畢竟,安切爾的女讀者一定會很多、很瘋狂。」說完,他自己先笑了起來。
安切爾竟然也笑了,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片粉紅。
是我低估了他們。
能用最痛苦的事開玩笑,就表明他們已經開始翻越痛苦,向著自己的意義前進了。
這樣的努力,哪怕只有一步,也是不朽的。
——
*註:弗蘭克的原型,是維克多·弗蘭克爾(Viktor Frankl, 1905-1997),奧地利心理學家,集中營倖存者。他的著作是《活出生命的意義》(Man's Search for Meaning),記錄了他在集中營的經歷以及由此引出的心理學探索。「失敗者受難」這句話是引用自本書中作者參與的一個降神會情節原話。
第36章
第二天下午晚些時候,火車到了華沙,雨還沒停。
天氣轉涼了,已經是9月。
在華沙火車站候車廳等待轉車,順遍掏出信紙,想給阿爾伯特寫信。
好久沒有寫信了,在那種環境下,我總是不知道要寫什麼。現在終於遠離了,心思才能逐漸轉向正常。
剛剛在第一行寫下他的名字,卻發現心裡有一層東西隔膜了我,使我無法專注向他說話。好像有一隻手捉住我的筆,什麼也寫不出來。
那股力量幽暗而沉重,像透明的罩子,令我窒息。又像黑暗的斗篷,裹得我無法動彈。胃部糾結,心中沉悶。不斷想像阿爾伯特的樣子,他溫暖的掌心和親吻,依然無法突破這層障礙。好像隔著冰牆的火爐,怎樣都無法溫暖我。<="<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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