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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問問她來多久了,她又看了我好一會,才簡短地說:「兩個多月了,別說了,伯格曼看著呢。」

祭台邊,伯格曼的龐大體重都壓在一張很小的木凳上,整個倚在收音機邊,就像偎著戀人,被戈培爾的話感動得抹著眼角。

「能給家裡寫信嗎?」我問。

「能,但要到月底了,」她說,「這個月的信我們剛寫完。」

那也沒關係,我到時候給外面寫信,讓魯絲或希爾德把消息送到父親或海因里希那裡。

我不擔心了。只是阿爾伯特的信就要耽誤了,赫林要上前線,他應該已經走了。

一直做到晚上11點,我們才回到宿舍。床是堅硬的木板上下鋪,褥子上有污漬和破洞,被子也一股難聞的味,好像動物睡過。

旁邊的床上,坐著一個紅髮的年輕女人,衣服上的號碼是103。她看起來比我大幾歲,頭髮蓬亂,五官司到是很標緻。眼睛大大的,如果不是太瘦,眼周有黑圈,應該是這裡最漂亮的。她看到我領口露出的胸衣帶子,說:「過一陣子你就會知道,沒有另一件胸衣來換洗,它又髒又破,會有多難受。」

她聲音很大,語調淡漠,好像從來都是這麼大嗓門說這種事一樣。但她說的也是實情,於是我低聲問她:「那怎麼辦?」

她叉著腰走到我面前,接著她雙手按膝彎下腰來,好像要俯身和我講話,領口正對著我的眼睛。我一下就看到了她裡面[衤果]露的……搖晃的……

我趕緊閉眼低下了頭。

她發出尖笑,好像女巫找到了她最心愛的蟾蜍,然後起身走開,爬到自己的上鋪去了。

518號的霍恩嘉特坐到我旁邊,輕聲說:「不要聽她的。她來太久了,已經麻木了。不穿很麻煩的,那些男看守——」

她沒有說下去,我也不願意想下去。

我拽緊自己的裙子,向103望去,她高高地坐在旁邊的上鋪,也還在看著我。臉上的表情好像瘋子在「安靜期」時那種短暫的清醒。

我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屈辱和恐懼。為什麼是這樣?到底哪裡出了錯。

我想不通。

熄燈了,黑夜的掩護沒有帶來一絲安全感。陳舊稀薄的棉被發出陣陣霉味,我本能想遠離這味道,可5月初的天氣,做工時只穿一件麻裙,到現在大半天了,渾身都冷透了,還是得把發霉的被子裹得緊一點。

我第一次意識到,離開了父親和阿爾伯特,在這個沒有道理可講的世界裡,我竟是這樣無依無靠,朝不保夕。

手指上的戒指早已經取下,連一點安慰的東西都沒有。眼角一酸,嘴角嘗到了自己淌出的一滴淚水。可是半天的工作又使身上酸沉無比,我還是睡著了。

「凡事都是有原因的,只是要去看清。」在混沌之間,有一個念頭這樣說。

第62章

我夢到了沃里斯,叫我去看一個展覽。是很巨大的建築和雕塑。一邊走,一邊父親給我介紹。那是一條長長的石頭牆壁,牆上畫著各種色彩鮮艷的壁畫,還有浮雕。從古羅馬到古希臘,再到更老的腓尼基和古埃及。我在一幅埃及壁畫前停|下來,畫上的法老拿著權杖,和一個埃及十字架。我伸出手指感受石溝槽的質感,那麼真實。抬起頭卻見父親已經走了很遠,沿著石壁長廊一直向前,看不見了。

我醒了。

身邊已經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人在穿衣服。天微微發亮。

我剛坐起來,和蹲在被子上的一隻小動物對上了眼睛。那兩粒黑黑的小眼珠看著我,我呆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那是一隻老鼠。我聽到自己嗓子裡發出一聲尖叫,然後身體不受控制地跳起來,頭撞到了上鋪的床架,疼得我重新坐下來抱住頭,一隻腳放到了地上。

「喊什麼!」上鋪的人抱怨道。

老鼠跑到了地上,在床底的地面上亂竄,越過我的腳面。我又驚呼一聲,抬起腳,整個人縮回床上。

頂著一頭亂髮的103一語不發,踢踏著一雙舊布鞋,跑過來沖老鼠就是一腳,老鼠打了個滾,到對面床下面去了。她跟著踢,一路把老鼠趕到屋子外面。

其他人臉色如常地迅速起床,好像這件事根本不存在。

「習慣就好了。」霍恩嘉特對我說。

我在這裡又呆了一天,這第二天卻比在軍工廠搬炮彈還累。因為伯格曼不讓任何人停|下來。我已經釘了有上百個徽章,霍恩嘉特比我更多,但到晚飯前,她卻說我們是最少的兩個,還要加油。

晚上吃的是稀薄的菜湯和黑麵包。當初總弗蘭克他們吃飯時,我聽過一些人向囚頭要求,能不能盛湯的時候勺子舀深一點,我現在才懂了。裝飯的大桶上面全是水一樣的湯,最下面才沉有菜粒。舀深一點,就可以吃到菜,是包菜和豆子。

這才一天,魯絲的魚湯已經像上輩子的味道。

快吃完時,一個黨衛軍看守過來把103帶走了,她沒吃完的麵包留在桌上。

「我那有好吃的,跟我去看看。」看守說。

「快點!一會就讓她回來,她可是縫紉機蹬得最好的!」伯格曼走過去沖他們背後喊。

不一會,看守的住處傳來奇怪的尖叫。一開始我以為103挨打了,隨後才明白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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