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德國人,我會殺了他。我反覆感受著這句話。
「你的丈夫,他不是簡單的逃了兵役。他其實是蘇聯人,」我說,「而且,你在聖馬喬麗見到了他,是不是?」
她抬頭看到了我,她的眼睛恢復了清澈,然後一道簾幕揭開來,我進|入了畫面。
那是東普魯士的一個小鎮子格姆林德的一家裁縫店,艾美爾是那裡的學徒,已經將近十年了,她的活做得比老闆還要好。但是老闆總是懷疑她,說她從小是,她會偷店裡的東西。有一天,當店主拿著一把木尺在打她的時候。有一隻大手伸過來搶過了尺子,把它折斷了。就像折斷一根葉子梗。
「您是誰?」店老闆縮著脖子,怪裡怪氣地問。
「謝爾。」那個手骨粗大的男人說。
後來,謝爾帶著她離開。她幾乎除了身上的衣服沒有錢,因為那些莫虛有的所謂她「偷竊」的東西扣光了她的工資。但是艾美爾還是很高興,因為謝爾讓店主美美地吃了好幾拳。
「你不會在這裡找到任何工作的!」店主沖她喊,他揚言要讓她進|入當地的裁縫師行會的黑名單。
「還有縫紉技師協會!沒有任何地方會給你任何資格證書!」他把她住的地方的床單從窗口丟下來。
「你會有工作的,我帶你到另一個國家。在那裡,所有人是平等的,再也沒有人會打你。」
謝爾把她帶到了自己的故鄉,原來他是蘇聯人
那時候還很早,距離蘇德戰爭爆發還有好幾年。
他們安頓在一個農場裡。在這裡,每個人都喜歡她,她做的每件東西都得到大家的稱讚。艾美爾喜歡這裡。她住的房子屋頂上有一個鸛鳥的巢。清涼的風吹過院子裡的蘋果樹,吹進窗口,吹動她的紅髮和花衣裙。
謝爾在外面工作,隔一段時間才能回來。她在有鸛鳥巢的那個屋子裡等她。
他很少回來。有一天他離去前告訴她,他要去很遠的地方,但回來以後,他就永遠不離開了。他要和相愛的人在土地上耕種,永遠與溫柔的花朵、香甜的果實和忠誠的動物為伴。
過了兩年,戰爭的烏雲終於飄到了農場的上空。農場毀掉了,她由於是德國人,被送入了勞動營。
謝爾沒有在家,已經很久沒有他的消息。
艾美爾以為他死了,她在勞動營里無依無靠,被人欺負,也受到虐待。她不肯說出自己丈夫是哪裡的人,他只是謝爾。她告訴人們他只是不願意參軍。
但是有一天,她在聖馬喬麗看見了一個人。他戴著灰色的帽子,像一個便衣蓋世太保,把一個不認識的人帶到了集|中|營。
那人長著謝爾的面孔,有著謝爾的體形。
可他不再是謝爾了。
難道他一直是騙他的?難道,他從來都沒有是「謝爾」過?
這個想法,使她原本因為在勞動營里受摧殘而脆弱的神經,再一次崩潰。
畫面轉換,我看到了謝爾。
他站在一片焦黑的土地上,那棵蘋果樹已經和許多其它樹一起變成了黑色的禿樁子。他的屋子只剩下兩面牆。
後來,他聽說那裡大部分人被殺害,有幾個活著被投入了集|中|營。
他不能繼續尋找,因為接到命令要去柏林,頂替一個叫柯立安的蓋世太保。接頭的人說這是身在柏林代號「潛鳥」的同志經營幾年才找到的完美機會,只有他的身材相貌最適合這個任務。
後來的一次偶然的任務中,他在聖馬喬麗勞動營的角落裡,看到一個紅髮的姑娘。
他好幾次把犯人送來這裡,每一次,他都會遠遠看一眼。但是有一天,她發現了他。
他知道如果她喊起來,喊出他以前的過去,他就會馬上被抓起來,嚴刑拷打。而如果他上前捏住她的脖子,她就可能一命嗚呼,至少是說不出話來。他的力氣是很大的。
他曾向她承諾,永遠不再讓人打她。
他看著她身上縱橫的傷口,她狂亂又迷茫的眼神,知道他的承諾沒有實現。她的身體和心靈都受到了重創。
他沒有動。
如果她喊起來,就讓她喊吧。
而她,嘴張了又張,指甲把臉上和脖子上都抓出了傷痕,卻什麼也沒有說。她把所有的事全部留在自己心裡。秘密像悶燒的炭火,把她的精神逼得崩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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