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有可能拋出一些對當|局不滿的話題引誘你,讓你覺得他們和你的想法差不多,但你不能上當。因為即使你和那份報告的事無關,如果你表現出對政局不滿,他們也可以抓住把柄,從別的方向導出對你不利的結論。」
我點著頭。出事之後我根本來不及思考,可我在這方面雖然愚鈍,身邊的幾位聰明人都不約而同地發出提醒,我比昨天安心多了。
我冒出一個想法。
「希爾德,毛奇伯爵和那些人的聚會,有沒有什麼稱號,縮寫的什麼的?」
「沒有,」她說,「不過你這麼提醒,我覺得我們可以想一個。施陶芬他們似乎稱自己為『秘密德國』?」他望向阿爾伯特。
「不太清楚,顯然我還不屬於這個秘密。」阿爾伯特看了看我,說道。
VME不是他們,多麼遺憾。不知道我要從哪裡找到萊溫教授這條指示是什麼意思,我想那他希望把傳單轉交給這個人。
周二上午,果然又被叫去審問。
柯立安沒有主導審訊,而是全程在旁邊觀察。
這一次審訊有了新的情況,萊溫教授之前藏匿的集|中|營報告被找到了,他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途徑或可靠的人送出去。
一切按毛奇預料的那樣,主審人員盤問了集|中|營的經歷,我說了事實經過。旁邊有人做了記錄,最後柯立安看了內容,簽上了字。
「我可不希望再有最高統帥部的參謀上校打電話給我的上司,投訴我們四處的審問流程不規範。雖然上次我們見面時,行為最不規範的其實並不是我,而是神秘事務部的某位大隊長,是不是,埃德斯坦小姐?」
他把那張紙拿給我看,我看內容無誤,也簽上了字。
審訊員和筆錄員離開後,柯立安自己仍坐著不動,交叉雙手看著我。
「我可以走了麼?」
「可以,您的應答非常完美,」他看似輕鬆地說,「完美得不像一個有一半中國血統的人。」
我是有雅利安血統證明的,當初阿爾伯特和父親花了很大力氣把西貝爾生母改成了法國人。再加上西貝爾的棕發也算在「金髮」的範圍內,所以平時還可以不被人注意。
「我不是說那些文件上證明,「柯立安說,」我是說您的心裡,是否還知道自己是誰?」
柯立安是在套我的話嗎?
「我很好奇,您對中國已經向德國宣戰怎麼看?」
「但該發生的總是會發生。」
「您以什麼樣的立場在說這些話呢?」
是在套我的話。
艾美爾的靈體告訴過我他的真實身份,我該不該直呼他「謝爾」呢?
「以我該有的立場,就像您該有的立場一樣。」我說。
「說得好!」他用戴手套的手無聲地鼓掌。
直到離開審訊室,到了外面的大廳,我仍覺得他在背後看我。回頭,柯立安像被我發現了什麼似的,轉開了視線。
這一天下午,阿爾伯特回去上班。新年後一段時間,他的工作地點換到了狼穴,因為最高統帥部的相當一部分人員都轉到了這個位於東普魯士森林中的大本營。
周五,學校教務通知,他們安排我的答辯在5月,同時安排答辯的只有另外兩個人。
「其他人呢?」
「那不關你的事。」教務處那個身材高大的女老師冷冷地說。
離開教務處,有一個女同學瑪麗找到了我,她不在答辯的名單里。
「我想請你幫幫忙,我也想畢業。」
「我能幫上什麼忙呢?你們下一批就會輪到了吧?」我說。也許第一批就我們三個人,其他人會延後?畢竟萊溫教授不在了,新的教授還沒有安排。
「不會!他們不允許我們畢業了,男生要參軍,女生要回家!」瑪麗憤懣地說,「當時在警察局審訊以後,你們幾個人先走了。抓捕我們的那個帕蒂給我們訓話,說男的要參軍,女的馬上結婚。如果沒有男朋友,他的副官可以代勞讓我們懷|孕!天哪!你不知道他說這些的時候那副嘴臉!他的副官和在場的蓋世太保都在哈哈大笑。」
這些話真噁心。我讓她先回去,承諾幫她打聽一下。
「不可能,」沙醫生說,「你知道跟你一起答辯的都是什麼人嗎?一個是東部大區區長羅森伯格的親戚。還有一個食品商內特林的小兒子,這個人可不是普通的食品商,他供給著柏林地區權貴們各種非配給的管制食品。有一次陸軍元帥布勞希奇帶我去買東西,還碰上了外交部長里賓特洛浦,那靠娶老婆得到貴族姓氏的傢伙不出意料,厚著臉皮搶走了我們先看中的一條野豬腿。」
這些話不知道要怎麼轉告瑪麗。
後來她打了兩次電話,要專程來找我。
「我也沒辦法,瑪麗,能答辯的背後都是有另一些人的——」
聽懂以後,她嗚咽著掛了電話。
兩周以後,報紙上有一則隱晦的消息,在最不起眼的社會新聞版的夾縫裡提到:卡爾曼·萊溫以叛國罪被處以死|刑。沒有說明他的身份,也沒有原因,如果不是跟他最熟悉的人,根本不會知道他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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