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到了學校,想最後一次去看看他的辦公室。發現辦公室外面圍著好幾個同學,沉默地看著我。
「我們問之前沒交的作業怎麼辦,學校的人說隨便我們怎麼辦。」有個男同學說。
教授的窗台和門外的地上放著好幾份作業。
一個同學突然拿出一張報紙,那份登有萊溫教授死亡消息的報紙,放在這些論文上面。剛一鬆手,風差點把報紙吹走。他從包里拿出一本書壓在上面。
「反正,也用不上了,是不是?」他用不知是尷尬還是難過的語調說。
報紙在沉重的書本下嘩啦啦地掀動著,沒有人說話,大家都聽著這寒風中紙張發出的不屬於人類的語言。
這在某種意義上就像一場不被允許的祭奠。
我沒有要交的作業,於是撕下一張稿紙,放在其中一份論文的下面。
「你是不用交論文了。」瑪麗的聲音說,她也在這些人當中。
後來大家陸續離開,瑪麗和好幾個學生在樓下領了行李箱,他們準備直接坐車回家了。
和她一起的人先一步坐上了自己的電車,車站只剩下我和她。她很不自在地摳著箱子,一不小心把箱子扣打開了,衣服書本掉了出來。
我過去幫她收拾。一趟電車錯過了。
她的眼睛紅紅的。
「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樣不公平,馬上要畢業,卻只能回家嫁人。」
「你可以和父母商量,找個工作,不必急著嫁人……」
「不是人人都有你那樣好說話的父母。」她聲音大了些。
「我父親是很好,可他去世了。」
「啊……對不起。只是……真的好不公平……
「為什麼是這樣……
「為什麼別人都……
「憑什麼……」
她就這樣抱怨了好幾分鐘。
一些話到了嘴邊,我說:「戰爭年代,一切我們視為理所當然的東西,都不是真正擁有,都可能會被戰爭帶走。」
我原本是想勸說,但說出來又後悔。這些話真的不令人開心。
「你在說什麼?我們會勝利的!」她氣惱地站在那,好像聖誕節剛拆開禮物發現了盼望已久的東西,隨後卻被告知那不是送她的一樣。
「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沒有什麼會被帶走,我們會勝利的!」她的音量提高了。
「你有什麼資格……你甚至,甚至不是純粹的雅利安人!」她沖我嚷嚷。
最近不斷被人提及這個事,真讓人心煩。我在學校受過審查,但畢竟證件過關,再加上父親和希|姆|萊的關係,我一直平平安安「混」到了現在。只是私下總有同學對我那「不純正」的長相產生猜測,瑪麗也是其中之一。
路上有幾個行人停|下來,站在路邊盯著我們。
瑪麗還要說什麼時,表情凝固,好像被零下一百度的寒氣凍住了,路邊停著一輛車。從降下的車窗里,出現舍倫堡的面孔。在他的車停|下的時候,似乎不只是瑪麗,我周圍其他的人也下意識沉默並躲開了。
他的司機下車,把副駕駛的車門打開。
「您找我有事?」我走近問。
「難道要聽憑那個女人對您大吼大叫?」
看來是路過,剛好聽到了瑪麗的話。
我回頭看看還在冷凍狀態的瑪麗。說起來我確實靠關係搶占了名額,心裡是有歉意的(雖然我不搶占,也未必輪得到她)。
「您就別管了。」我對舍倫堡說。
他眼睛一眯,冷著臉一語不發地打了個手勢,副官關上車門。
我回到瑪麗旁邊。在她埋怨我是關係戶的時候坐上關係人的車揚長而去,確實有點爽,但也有點欺負人。
除此以外,我還有一個更隱約的想法。這裡到處都有舉報,連韋德太太家的孩子都舉報,更何況一個受刺|激的女同學。臨近畢業,我和阿爾伯特眼看就要結婚了,每一步都要更小心。希望那些「非雅利安人」的消息只是微小的泡沫,自己消失就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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