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幾塊芒果,沈妮好像又恢復了一些力氣,她低聲向方家明說了繼母和妹妹目前受到的照顧和美術課程,方家明仍舊不語,只是溫柔地笑,意示懂得與慈悲。
沈妮心酸,有熱淚盈眶,又硬生生忍住,別轉了臉去。
方家明看到她衣著樸素,生活簡單,又仍然住在小巷出租屋中,一切似乎都跟過去一樣,心中也是敬佩,再看到她帆布包上掛著的小本子,伸手翻開一看,是密密麻麻手寫的英語單詞,更覺得她不容易。
這樣上進獨立的好女子,最終也是要墮入深淵的嗎?方家明不敢再往下想。
她所提到的華府那間豪宅的屋主應該就是宇宙集團的老闆嚴敦文吧?這樣大的手筆,這樣「寬容不急色」的心,也只有他了。
方家明想起了「上一世」里他認識的一名夜總會老闆說過的引君入瓮的故事。
那個時候,他已經改名叫做方嘉酩。
他至今仍記得那位夜總會葉老闆喜滋滋自認為聰明的嘴臉:「嘉大啊,我跟你說,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不為錢動心的女人。」
這是何等以偏概全粗俗鄙陋愚蠢的話,可是當時的方嘉酩也並不懂得尊重女性,他頗感興趣:「真的嗎?」
葉老闆笑哈哈:「怎麼不是真的?我跟你說,我看中的小姑娘,最後都成為了我麾下最出挑的歌女舞女啊。」
方嘉酩笑笑不做聲。已經喝多了的葉老闆見他未必全信,也有點急了:「嘉大,咱們是自家兄弟,我才跟你說實話,我一般看中了哪個小姑娘,就約她來我們娛樂公司上班,想要清清白白賺錢是吧?很好啊,我最喜歡清清白白的小姑娘了,來做收銀員好不好啊?八千塊錢一個月,每天晚上八點上班到凌晨兩點,不看文憑不看學歷不看工作經驗,站在前台桌子的後面負責收錢就好了。
「上班上了兩個多月,工資按時發,該休假就休假,平時也沒人跟她囉嗦,慢慢的人也就放鬆警惕了。你們讀書人管這個叫什麼來著?出淤泥什麼什麼?不染,對,不染。哈哈哈。再過一段時間,客人多,她在收銀台前閒著也是閒著,都是同事,請她去幫忙端一份果盤去包間總可以的吧?端了幾次,都是輕輕放在茶几上就退出來了,客人們也沒跟她說過什麼風言風語,有一次喝高興了的客人還隨手給了她兩百塊錢的小費,她出來告訴大堂經理,大堂經理說這小費是包間服務員該得的,讓她自己收著就好。
「這樣一來,她自然也會好奇其他包間服務員的工資,一打聽也就打聽出來了,人家跟她一樣晚上八點上班到凌晨兩點,一個月不算小費收入,單是固定工資就有一萬二千塊錢,只管端盤子,不陪唱也不陪酒。」
葉老闆一張肥臉滿面油光,他得意地笑道:「一般問到尐忄亡整王里包間服務員拿多少工資這一步,就基本跑不了了。她們會自己要求換工種,然後又會看著陪唱的跳舞的賺得更多,人啊,就是這樣一步一步墮落的。」
其實也並沒有讀過書的方嘉酩聽了奉承,又聽了新奇故事,哈哈大笑,轉眼就醉酒昏睡過去,對他人的命運全不在意。
此時的方家明站在名校的食堂里,看著陋室明娟沈妮的倦容與悽苦,忽然想起這一段塵封許久的對話,冷汗涔涔而下,他為她擔心。
沈妮的個人素質當然全方面碾壓夜總會的收銀員,但是最終也是難以逃脫墮落的命運吧?只是對她們付出的成本不一樣罷了。本質上,都是他們在用一些自己不在意的殘羹冷炙,就換了她們一生的眼淚淒楚。
今日的方家明是因為落魄了才這么正義嗎?好像是的,畢竟在「上一世」里,他聽這個故事時可不是今天這樣的心情。
他深深鄙視從前涼薄無恥的自己,覺今是而昨非,但是迷途已遠,他無法返回到「上一世」,無法成為一個善良而且富有的人。
食堂里隊伍雖長,移動的速度卻不慢,很快就輪到了沈妮和方家明,仍然是沈妮請客,因為這個食堂飯菜價格低廉,有福利性質,只接受學生飯卡。
沈妮點了兩份青菜,舊蒔咣苻曊襡鎵一份魚和一份排骨,方家明替她端著大餐盤,兩人找到角落的座位坐好。
方家明拿起碗去打了兩份免費的湯來,然後向沈妮舉起碗:「最近你辛苦了,瘦了不少。」他一口喝盡了湯。
沈妮噗嗤一笑:「像敬酒一樣。」她也喝盡了碗中清湯,長睫抖動,終於落下淚來。
方家明默默吃飯,他不知道要怎樣勸慰,也不知道要怎麼提醒忠告。
沈妮也大口吃飯,今天中午她還想背三十個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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