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花還在飄,魏牧城第一次悄無聲息地停止了呼吸。
事情有一便有二,接下來的幾次搶救徹底擊垮了陸和謙的心理防線,魏牧城的鼻子戴上了呼吸機,儀器時刻檢測他的心率,病床上的人急速消瘦下去,身體呈現病態的蒼白,緊閉的雙眼像是在昭示那個雪天是他最後一次願意主動睜開。
醫生說這是最不願意發生的事,魏牧城的情緒過於悲觀,他多次停止呼吸,現在發現還能搶救回來,但總不是長久之計,家屬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李叔躲在角落裡偷偷抹眼淚,低聲說,「多好的孩子,怎麼就不願意活了。」
陸和謙陷入絕望的深淵裡,他雙目赤紅,連神情都呆滯起來。
究竟是什麼樣決然的死意能讓魏牧城去主動停止呼吸。
陸和謙這些天把想說的話都說盡了,可他攔不住魏牧城執意離開的腳步,魏牧城不肯給他機會。
二、
陸和峰平生第一次見到弟弟這副狼狽模樣,幾天都沒換的衣服像鹹菜條一樣皺皺巴巴,頭髮也沒有打理,眼底充血,面頰凹陷下去,整個人窩在病房門口的牆邊,瞳孔半晌也找不到聚焦。
「前兩天不是說有好轉嗎?怎麼突然這樣了?」
「不知道。」陸和謙的聲音沙啞,甚至失了調子,他胡亂抹了把臉,周身充斥著喪氣和破罐子破摔的頹廢,「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他今天晚上咽氣,我明天就抱著他從樓上跳下去。」
聽了這話,陸和峰都想抽他倆嘴巴。
他想說早知道現在這副樣子,當初何必那麼對人家。
但現在陸和謙的精神狀態同樣岌岌可危,他也沒再刺激他。
魏牧城的命全靠機器吊著,最大的問題就是人主觀性的不願醒,陸和峰想了又想,還是給已經絕望的弟弟想了個辦法。
「你把孩子抱來試試吧。」
「不管怎麼說,孩子永遠是個牽掛。」
小孩子長得很快,將近一個月過去他已經明顯有了變化,陸安被陸和謙抱在懷裡,他先前還依賴地蹭在熟悉的氣息懷裡,可當靠近魏牧城那一刻,莫大的悲傷向他襲來,陸安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向病床上瘦骨嶙峋的人,他愣了幾秒,隨後眼淚奪眶而出。
他撇嘴哭出了聲,胖乎乎的手指向前握住了魏牧城一根消瘦的手指,人也要朝著他爬過去,陸和謙抱著他不讓他靠近,陸安掙扎著,在哭喊聲中說出來人生第一個字。
「爸...」
「爸爸!!」
陸和謙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他近乎跪在魏牧城身邊,壓抑著哭聲哀求他,乞求用他們倆的結晶,用魏牧城在這個世界延續的血脈來喚起一點他對生的希望。
「牧城,兒子在叫你。」
「我知道你很累很辛苦了,我求求你,再堅持一下好不好,再堅持一下。」
「別不要我,求求你,別扔下我們倆。」
外面,最後一場雪悄然地停了。
天空是朦朧的灰,魏牧城跟著大人給媽媽辦完了葬禮,他始終沒能等來臭氣衝天的酒瓶。
大人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交談全然不避諱。
「就算不是他弄的,肯定也得跑。」
「早就跑啦,大的一死,低保就沒了,小的又是個拖累,他咋可能不跑。」
寒風凜冽,魏牧城吸吸鼻涕,臉上的凍瘡疼到發癢,他用力擦了一把,轉身深一腳淺一腳地回了那個只有他一個人的房子,寒冬最大的一場雪席捲而來,冰雪覆蓋住墓碑,魏牧城小小一團縮在角落,將近一整天沒吃飯的胃叫囂著疼痛。
可魏牧城不想麻煩別人。
他真的是拖累嗎?他從心底質問自己。
魏牧城真的很怕成為一個拖累。
身體愈發的沉了,像是有千斤重,這讓他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魏牧城感覺前所未有的疲憊,他努力縮起來,就像是以前縮在媽媽的懷裡。
恍惚間,他感覺到有人擁抱他,抬起頭時,他看見媽媽消瘦的臉,但媽媽的臂彎變得有力起來,她把魏牧城抱在了懷中,托起他傷痕累累的身軀,魏牧城緊貼著她的臂彎,身體開始變得鬆快。
他很久沒有這麼鬆快過了,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舒適,魏牧城決定在媽媽的懷裡睡去,所以他慢慢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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