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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地一聲,歲聿感覺腦中某根弦徹底崩斷了,喉頭澀意難忍,他很輕地說:「回平海不用剪頭髮了。」

她不說話,努力往回抽手,說:「難受!歲聿!難受!」

他紅著眼眶:「那不回平海好不好?」

眼淚總比語言先一步到達:「痛!痛痛痛!!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

好多水,好黑,好冷。

她什麼也看不見。

她什麼也聽不見。

有浪花在拍她的腳踝。

「我來剪。」他奪過她手裡的剪刀,蹲下來,任由她又抓又打,一遍遍抬手摸著她頭頂安撫,「景昭,我來剪,你不要動,我來剪,我會給你剪的很好看,我很會剪頭髮的……」

激烈的動作慢慢停止,她抱著雙膝,眼眶大滴大滴落著眼淚,卻沒有一點兒情緒,如同壞掉的娃娃。

可他只是一個無能的工匠,既不是創造出娃娃的人,也不是看著娃娃長大的人,破敗的娃娃放在他手中,這裡修一點兒,那裡壞一點兒,那裡修一點兒,這裡壞一點兒,他想著把自己的骨頭拆出來給娃娃按上,可娃娃一碰到他就壞的更快。

他是個無能的工匠。

視線模糊,剪刀握不穩,滾燙的淚珠落在手腕上,如同一把利刃在心口上狠狠剜了一刀,渾身骨血隨著剪刀的開合痛徹心扉,鏡中,他們彼此都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卻把眼淚流到一處。

她說:「歲聿,我們是在互相折磨嗎。」

她的藥,貌似停不了了。

齊肩的短髮整齊地落在臉側,遮住她蒼白的面頰,他把剪刀放下,如同放下身上的刑具,他快沒了力氣。

「……對不起。」哽咽的顫音好像錯覺。

那麼久連他自己都不敢提起的事終於說出口。

景昭迷茫抬頭,恰好有什麼東西落在她臉上。

原來歲聿也會說這三個字。

「景昭,我做錯了判斷,我只是做錯了判斷……」他猜錯了他的想法,他選錯了時機,他惹錯了人,他說錯了話。

可他沒想過會是這個結果——讓他失去了她。

抬手遮住雙眼,他的聲音就要聽不清,「那裡的水好冷,對不起,不該留你一個人在裡面,不該和你吵架,不該總是自以為是,不該那麼晚發現……」

最後輕的她差點兒忽略。

「發現我愛你。」

就像那天一樣,她聽不見他的聲音,卻看清了唇形。

都是騙她的。

「歲聿,我好累。」她低下頭,困得眼睛已經要睜不開了,迷迷糊糊說,「你根本就不知道那天的水有多冷,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總以為愛是無窮無盡永不消散的,卻在那片海里一點點被沖洗,那是刻骨銘心的教訓。

她再也不敢相信了。

把她抱到床上,掩好被子。

跪在床邊,連流淚都小心翼翼,怕把淺睡的人吵醒,他摸著她的指尖。

熱的。

活的。

反覆輕觸,反覆確認。

雙手在床邊合十,淒冷的月色下,那個不可一世的人低下高貴的頭顱,以最虔誠的態度祈求:

請讓她活著吧。

請讓她幸福吧。

請讓她幸福地活著吧。

他願意用所有的一切去交換。

第44章 法則

等她第二天醒來時, 房間只剩她一個人。

頭痛欲裂。

揉著太陽穴對昨天晚上的片段恍恍惚惚,她記得她本來應該吃藥的,結果藥沒了, 然後…然後好像情緒十分不穩定, 她做了什麼。

抬眼對上鏡中的自己,慢慢瞪大眼睛, 十分沒型的齊肩發一看就不是專業髮型師做出來的, 那些細碎的片段終於連起來幫她回憶起昨晚的事情。

低頭看著乾淨整齊的地面,桌子上也沒了剪刀, 他走之前把一切都收拾好了。

苦惱地嘆了口氣, 揉著亂糟糟的頭髮,她已經很久沒發病這麼嚴重了,怎麼昨晚突然情緒波動這麼大, 而且恰好趕上藥吃完了。

大概知道自己昨天幹了什麼說了什麼。

歲聿的臉和聲音在記憶中太模糊,大概會被她的樣子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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