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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來不及,也許是默許沉默,他沒有回答任何一人。

他的頭無力地垂落,一道清晰的血線從蒼白的下頜劃下。

天青色的鳥羽紛紛零落,雜亂無章地撲了一地,如同被疾雨打落的竹葉,在徹骨的雨水中衰敗。

「程,快起床,離講座開始還有不到一個小時了!」

一個軟軟的枕頭砸在程危泠頭上,將掙扎在噩夢中的他硬生生砸醒。

閉合的視野中,黑暗散去,此刻他正被溫熱的暖黃色包圍。

程危泠睜開眼,發現天已經大亮。

漂浮著白色絮狀雲朵的天空湛藍,明亮的陽光從窗隙照入,灑在白色的床鋪上。

他的好室友拉維正在手忙腳亂地收拾著背包。

這是一個普通的早晨,是他習慣了的普通早晨。

第18章

昨晚是連續半個月以來唯一一個沒有失眠的夜晚,就算是做了一整夜噩夢,程危泠依然感到籠罩全身的疲憊減輕了不少。

拉維見他精神不錯地坐在禮堂座椅上,手邊罕見沒帶一杯咖啡,頗有些詫異。但看著萎靡了大半個月的好哥們重新振作,也十分欣慰地沒有過問。

講座按既定的安排準時開始,當主講者在掌聲中從幕後走到台前,坐在後排的程危泠盯著那張出現在燈光下的臉不可置信地皺起了眉。

被噩夢纏繞至今,他多多少少逐步意識到夢中所見的一切和現實中未來發生的事有些許關聯,但這卻是他第一次看到夢中的陌生人真實出現在他的眼前。

和夢裡唯一有所區別的是,台上身著院士服的女士並不像夢中那般年輕。

女人的臉上有著歲月留下的痕跡,但仍能看出年輕時驚人的美麗。從外貌來看,金髮藍眼是這個國家歷史上曾多見、而現今寥寥無幾的特徵。

程危泠還記得夢中那張年輕的臉上溫柔的笑意,和此刻所見大相逕庭。

無視於台下無數年輕人或是探尋或是熱烈的目光,站姿挺拔的女人有著鷹隼一樣敏銳犀利的眼神,沒有絲毫笑容弧度的臉頰瘦削到凌厲。

她站在奪目的燈光下,簡短地做了一個自我介紹,便開始進行今日的講述。

「佩拉費里奧」

程危泠在手機搜索框中輸入這個名字,開始查看這位女士的官方資料。

如他所猜想,這位費里奧博士的確是來自這個國家歷史悠久的貴族家庭,但比她出生更為顯赫的是她取得的成就。

費里奧的青年時期正處於戰亂年代,席捲大半個地球的戰爭摧毀了無數人的夢想和生命。程危泠看著資料上不起眼的一行備註,上面寫到費里奧曾在戰場上渡過自己的黃金歲月。

這個一生獻給科學的巨匠,執筆的手也曾拿起過抗爭的槍。

手指緩緩滑動屏幕,程危泠從網頁尾部回到頂端,看著基本信息的部分,費里奧的配偶那一欄,填著一個地域色彩十分濃厚的姓名——「貝亞特麗絲奧克塔維安」。

這個名字沒有可以跳轉的連結,僅在括號後註明她是L國人,逝世於不到三十歲的年紀。

黑色的字體靜靜躺在白色的頁面上,乾淨得像是一個沒有意義的符號。

程危泠放下手機,抬眼看向台上的女人。

隨著講述不斷變化的手勢,她左手的無名指上隱約閃爍著一點點零星的碎光,那是一枚簡單到稱得上是樸素的指環。

血跡乾涸後變硬的布料從皮膚上揭下,蒼白的皮膚上只餘下並不明顯的肉粉色痕跡。

伏鍾摸了一下傷口癒合後的殘留淺痕,確認沒什麼大礙後,彎腰撈起落在地上的睡衣,走到浴室將染血的衣服丟進了洗衣機。

帶著泡沫的水流吞噬了被弄髒的衣料,散發出一股淺淺的清香。

伏鍾赤裸著上身走回臥室,從衣櫃裡翻了一件襯衣出來。

待他扣上最後一粒紐扣的時候,靈力化成的偽裝如同潮水一般覆蓋全身上下,連一根髮絲也不曾遺漏。

若是除去這層偽裝,他的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層層疊疊的舊傷凌亂交錯,將修長的軀體切割成無數的殘段。

在他陷入睡眠中的時候,有時候會陷入靈力完全流失殆盡然後緩慢恢復的狀態,每當此時,曾經的舊傷便會捲土重來。

一遍遍開裂,又一遍遍癒合。

直到他開始習慣這種漫長的忍耐。

伏鍾回想著持續了昨日整夜的夢,心臟被洞穿的感覺如此真實,醒來後許久他的胸口仍在隱隱作痛。

床頭柜上放著昨晚睡前喝剩了半瓶的杜松子酒,伏鍾取下倒扣在細窄瓶口上的玻璃杯,往杯中倒了小半杯酒,又拉開抽屜,從裡面翻出一盒藥來,剝開錫紙,將幾枚藥片挖出來扔進酒杯,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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