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了肉體的束縛,她獲得了靈魂的自由。
療養院的窗前曾停留過一群來自冰原的候鳥,她的靈魂附在其中最小的那一隻身上,隨著鳥群遠離這處禁錮她太久的牢籠。
杜什卡要去尋找最後一個人。
一個名叫佩拉、擁有了母親所有愛意的女人。
她知道地獄裡的母親一定很想見到那個女人。
叫做杜什卡的小鳥,帶著受傷的翅膀,跟著遷徙的鳥群飛了很久很久。
直至到達了它在母親日記本里讀到過的那座海濱城市。
它的翅膀傷得太重,難以持續飛翔,被繼續南飛的鳥群丟棄在沿海街道的垃圾桶旁。
杜什卡不覺得傷心,遺棄是屬於它的宿命。
只要在這裡休息片刻,等到翅膀不再疼痛難忍,它就能再次起飛。
它沒有想到,在一片亂糟糟的垃圾中,會被一個看上去很好看也很溫和的人撿到。
在那個人的身邊,它第一次感覺到被關愛。
只是做一隻鳥的幾日,卻比身為人的數十年都要感到幸福。
但是杜什卡還是要離開。
它記住那張紙片上的名字和地址,帶著翅膀上那個整齊的小小蝴蝶結,飛離溫暖的鳥窩。
它在那個女人的辦公室窗外,看到書櫃裡的雪海燕標本。
是象徵著自由的死亡。
夏日盡頭下了一場紅色的雨。
染紅了它的羽毛,也染紅了佩拉的頭顱。
明明來到了結束的時刻,杜什卡卻感到不舍。
它還想帶走最後一個人,那個在海邊街道朝它伸出手來的人。
第26章
從頂燈墜下的光線,隨著他的步伐,打亂了映在地板上的陰影。程危泠透過玻璃向迴廊對面看去,光影斑駁之後的空間空無一人。
走在他後面的伏鍾在短短几秒時間裡消失不見,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手機和上次被困在莊園裡時一樣,信號全無。
程危泠看了看前方陰森森的甬道,教授的辦公室就在燈光難以到達的盡處。而他現在卻按捺住破門而入的想法,找到伏鍾比起查證所謂的事件真相更加重要。
重新來到進入這層樓的電梯間處,程危泠從褲兜里摸出一枚硬幣,將它迎空彈起,銀色的小小錢幣從他指尖蹦起,然後滾落到地板上,往方才他們沒有選擇走的另一個入口滾去。
這一側的燈光比剛才走過的一側要暗得多,硬幣很快滾入幽深的暗處,程危泠仔細辨聽著金屬滾過地板的聲音,一路跟了過去。
黯淡的光線在他身後緩緩褪去,前方沒有燈光照亮,程危泠自然也沒有發現隱匿在黑暗中同樣漆黑的霧氣。
程危泠踏進黑霧中一步,涌動的霧氣頓時像潮水一般吞沒了他的身影。
轉眼,呈現在他眼前的已是另一種畫面。
他站在一片沒有盡頭的血海之中。
翻湧沸騰的血漿粘稠,過於沉重的感覺讓人深陷其中難以脫逃。
夜幕中不斷墜落拖著長長光暈的火雨,混濁空氣中飛舞的黑色灰燼無處不在。
無數的斷肢殘首隨著濃血翻滾涌動,瑩瑩生光的白骨順著深紅液體,緩慢地流過他身邊。
程危泠發現自己正一手拄著一把破破爛爛的長刀,另一手被一個半跪在血水中的老者攥著。
「少主……快逃吧……別等了,不會有人來救我們了……」
他的手背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修長的手指已看不出原本的形狀,層層疊疊破裂的水泡在持續的灼傷後淌出紅黃相間的液體。
儘管這樣,他還是緊緊握著手中那把刀。
破爛的血肉中青筋暴漲,蜿蜒出無聲的痛楚。
程危泠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聽見自己回答的聲音。
傷勢過重的老人緩緩鬆開了他的手,迎面倒在粘稠的猩紅中。
血海的深度不斷攀升,浸沒著傷痕累累的身軀,也逐漸淹沒了刀刃上那道看不清的銘文。
在被血與火吞噬的最後一刻,程危泠從水面的倒映中看見了自己。
他的臉被道道傷口中湧出的血弄得髒污不堪,早就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辣笔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