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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危泠的手中不僅掌握著陳辭交於他之手的種種,陳松夜甚至在偶然之間窺見以極其低調的方式出沒於他周圍的旱魃遺族,那些處於不生不死之中的異族乖順地遵守著程危泠定下的種種規則,在十分蔭蔽之處為程危泠處理著一些不便公開的事。

陳松夜曾小心翼翼地試探過程危泠的動機,那人倒是毫不避諱地回答,他做這一切不過都是為了伏鍾,為了等到那人回來的一天,這世間依舊平靜如初。

「你身上的鬼氣太濃了。」程危泠在陳松夜對面落座,目光徐徐掃過她的臉。

陳松夜伸手撣了撣裙擺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我幾天前去看望了陳辭。」

為了將陳星四散的魂魄重聚,在凡世恪守了千年正道的陳辭不惜修習邪術,生生落得一個墮入鬼道的下場。而從虛無之中甦醒過來的陳星依舊是恨透了過往種種,重獲意識到第一天便趁著陳辭施術之後尚處於虛弱之中,毅然決然地抽身離去。

陳辭心底是不肯放他離開,但更怕逼得太緊再招致一次玉石俱焚的結果,只能選擇不遠不近地跟著陳星,既不願放手,也不敢叨擾。

「他怎麼樣?」程危泠端起放置於茶几上的杯子淺抿一口,有些氧化的暗紅色沿著杯壁漫上又退去,空氣中血的腥甜隱約可聞。

陳松夜輕嘆一口氣,語意模糊地答道:「老樣子。」

「猜到了。」程危泠也不意外這兩人還僵持在原點,陳辭一貫心思深重、難袒心意,而陳星卻愛恨分明到非黑即白的地步,短時間能心平氣和坐下來說上兩句話都夠嗆。

「不說他們了。」陳松夜指了指擺在面前的紙袋,「給你帶了點小禮物,聖誕節你還是一個人過嗎?」

「謝謝。」對於陳松夜禮節性的關照,程危泠在腦中快速過了一圈急待親自解決的事,回道,「趁著聖誕假期,我去處理你之前發給我的那事。」

陳松夜聽聞,微微有些吃驚,「算不上大事,我只是向你報備一下而已……你不用千里迢迢趕回國親自解決吧?我來處理也行的。」

「是不算大事,碰巧地點特殊了一些,那裡有一處靈脈,稍有疏忽後續麻煩事不少。」程危泠輕描淡寫地駁回陳松夜的提議,「聖誕節你不是要去一趟G國嗎。」

當初拉維的遺體被他的父母帶回故國安葬,至此之後,每一得空,陳松夜便會飛赴一國,在拉維從小長大的城市待上一段時間。

時間逝去,她年歲漸長,心間的那道血淋淋的疤雖未曾癒合,卻也被歲月的塵埃掩埋到麻木。

遺憾註定是遺憾,生活總要繼續。陳松夜的戀人永久停留在20出頭的年紀,她卻從身到心都漸漸老去。

送走陳松夜,整套公寓重回到只屬於一人的寂靜。

程危泠已經習慣這樣完全陷於死寂的生活,並且沒有任何意願踏出離開的一步。

他從起居室折返回臥室,將收拾完的行李箱合上,立在門邊。

這次程危泠對陳松夜撒了一個謊,他要去的地方沒有什麼靈脈。

特殊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個城市是前世斷去後,今生他與伏鍾重逢的地方。

所以他必須親自去。

第63章

當再次置身於度過整個童年時期的老城時,沉睡在腦海深處的回憶重新淹沒了程危泠。曾被遺忘的一切隨著他的視線所及,拼湊起日漸面目全非的心。

程危泠走過樓梯的拐角,兩側破舊的房門全都緊閉,剝落的鏽跡染上滿是污跡的牆壁。他和伏鍾曾一起住過的這棟樓早已荒廢,住戶全都搬離,只剩下一具龐大的水泥空殼,與流逝的時間一同朽去。

他曾在夢中無數次被困在此處,等真的站在空曠的樓道中時,這裡算不上陰暗潮濕,更沒有夢裡那些稀奇古怪的事物出現。

之所以再次踏入,說來也是偶然,在處理完陳松夜手中那件事後,他恰巧路過此處,越過小巷的磚瓦,遠遠看見本該一片漆黑的樓房竟在頂樓的一戶亮著燈。

就這樣,鬼使神差地,程危泠頂著一片淅淅瀝瀝的小雨走進了這裡。

因為棄置已久,這棟樓早斷了電,就連每層樓道的電箱都已被搬空,程危泠估摸著頂樓的亮光多半來自非人的存在。

通向頂樓的鐵門還掛著鎖鏈,但早就鏽跡斑斑,用刀柄一敲便斷裂開來。

在寂靜之中陡然響起的聲音,驚起了在樓道一角棲息的雀鳥。程危泠聽見鳥類撲扇著翅膀的聲音,調轉手電筒,照亮發出聲音的角落。

電筒光照亮的是一個搭掛在通風口的簡陋鳥巢,看上去像是某種山雀,成鳥驚駭地伸展著翅膀,護住身後剛破殼不久的雛鳥,不斷發出嘶鳴的警戒聲。

他莫名地回想起多年以前被他親手斬落刀下的白色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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