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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刀鋒割斷脆弱的頸骨時,死亡太快降臨,不甘的小鳥僅在他的耳畔留下隻言片語。

那時程危泠以為那些多餘的話只是臨死前不甘的詛咒,而實際上他們的存在太過相似,因此他心中尚未浮出水面的恐懼才會被捕捉到。

——他們都對太過美好卻又容易輕易失去的事物異常執著。

化為幼鳥的魔鬼渴望著純粹的母愛與家庭,而他一路走來,所求不過是伏鐘的視線長久地只停留在他的身上。

程危泠不想再驚擾撲騰著的鳥雀,將手電筒移開,投向頂樓深處殘破的門扉。

這次他沒有直接用刀碎開門鎖,而是伸手敲響了大門。

在四聲門響後,他的敲門聲無人應答,塵封的門卻緩緩向內打開。

門後是籠罩在明亮燈光下的一幅場景,一家三口圍坐在餐桌邊,桌上是熱騰騰的家常飯菜,幼小的孩子坐在父親懷裡,拽著男人挽起的衣袖,奶聲奶氣地撒嬌不要吃碗中的青菜,一旁的母親溫柔地笑著說,她也不愛吃青菜,要是丈夫再溺愛小孩,就負責把晚餐的青菜全都吃掉。

屋內的陳設很新,而身後的樓道破敗,一道大門成連接起往日與今日的橋樑。

裡面的人沒有一人察覺到門邊的不速之客,而程危泠也並未再向前一步。

在看到女人溫婉秀氣的側臉時,程危泠覺得莫名地熟悉,他先是想到幼年時在回魂夜撞見的死於家暴的女鬼,然後又想起散發著腐敗腥味的唐人街筒樓里死於丈夫刀下的樓燕,她們的臉漸漸重疊,然後化為與眼前所見的女人一模一樣的臉龐。

這些脆弱而美麗的生命,懷著對幸福的憧憬降生於世間,卻被種種不幸傷害得支離破碎。

當美夢與幻想破碎之後,她們在瀕臨消散的時分醒來,而存在於世的唯一證明,是掙扎之後遺留在兇案現場已經乾涸的血跡。

這血的慘烈與猩紅轉瞬即逝,卻在某些偶然的瞬間,成為一抹亮起在另一些滿是醉人假象的長夜中的殘燈,驚醒即將跌入萬劫不復的人。

落入過去的瞬間來得如此突然,就在程危泠出刀破碎眼前的溫馨幻景時,他所立足的地面陡然一陷,在無聲中裂陷。

程危泠在令人眼花繚亂的顛簸中熬過了快要反胃的幾分鐘眩暈後,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沒了城市中的鋼筋水泥,他環顧四周,發現正置身於一片花草繁盛的山野之中。

點綴著不知名野花的原野被群山環繞,遠眺之下,隱沒在朝日中的山嶂層層疊疊,似一幅飄渺的水墨畫。

程危泠正有些茫然之際,一個小小的身影從不遠處的老槐樹上落了下來,邁著短短的步子衝到他跟前,身後遲了一拍幻化消失的在程危泠眼中落下一抹蒼翠。

「你是誰呀?這裡從來沒有其他人來過。」

只有程危泠大腿高的孩子睜著好奇的大眼睛,很大膽地踮起腳來伸手碰了碰程危泠手中的碣陵刀。

長刀在孩子的手指觸碰到它的瞬間,煥發出一陣柔和的光來。

「啊——它好像認識我!」

一瞬間陷入了僵硬的程危泠任由幼小的孩子拉住了碣陵刀把上繫著的銅鈴。

沉寂了太久的,滿是裂紋的銅鈴發出輕靈的響聲,驚醒了呆滯的程危泠。

他小心翼翼地單膝跪下,讓視線和孩子持平,顫抖著的手指,像是害怕玷污極其珍貴之物,遲疑地不敢落到對方有些圓鼓鼓的臉蛋上。

「你怎麼不說話?」

槐花的細瓣隨著微風灑落下來,映在那雙專注地看著程危泠的眼中,如同是許久之前的那場大雪終於下到盡頭。

第64章

愛並非一個特定的公式,反倒更像是所有必然顛覆之後結出的怪果。

前世今生,程危泠已經習慣了那個與他共度過漫長歲月的伏鍾,看過他的冷漠,也眷戀過他的溫柔。而程危泠怎麼也沒想到小時候的伏鍾竟然是這個活潑到頑劣的模樣。

以貌美溫馴出名的鸞鳥一族,最末的一隻幼鳥偏生了個爭強好勝的個性。

被長得過分清秀可愛的小鳥迷惑的程危泠心甘情願當了他的人形攀爬架,在被抓著手臂當鞦韆晃來盪去無數個回合之後,方才注意到這小鳥被淡青色錦緞遮蓋著的手肘上滿是磕碰出來的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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